那些夜场型女子要知道的因果｜读《台北人》

引子：夜场女人的智慧

白先勇先生的小说集《台北人》

主角都是夜场女人，

百乐门里谋生活的那种。

只是尹雪艳级别手段更高明些，

敛财嫁人都更令旁人眼羡。

而这个“旁人”

不仅限于她们身边的同行舞女，

还有一些现在读到此书的读者。

在一个女性读者群里，

看到很多类似的评价：

”尹雪艳知道自己的优势，

情商高，人际能力超强。

她目标清晰，知道自己要什么，

不会因外境影响自己的行动，

值得好好学习。“

老天，白先勇先生悲天悯人，

描述了尹雪艳人性的一些周全之处，

可是他文字没有

直接写出来的背后深意，

我无法视而不见，于是写下这篇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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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富贵花开黄泉路

尹雪艳漂亮无需多说。

作者用了很多的笔墨去描述

她的仪态万方，

像穿着雪白旗袍的观音，

以至于让人觉得同行传她重煞之命

纯粹出于忌恨她的天姿国色。

尹雪艳无疑是聪明的。

每当富人王贵生告白求欢，

她“吟吟地笑着，总也不出声”，

这不是对于男人自尊的保护，

只是绿茶备胎术而已。

很多女孩面对表白，直接就回绝了。

不给人希望，

就是给人家指明了另一条出路，

也还自己一份清静。

该得的不该得的，分清楚

，也是一份清誉所在。

但尹雪艳不一样，

她总也不出声，就是总也不答应

，让王贵生以为

自己送给尹的钱不够分量，

为了够上资格，

他挺而走险“拼命地投资，

不择手段地赚钱”，

“犯上官商勾结的重罪”以至被枪毙。

这是尹雪艳的错吗？

是，也不是。

她只是欲望的代名词而已。

男人之死，

死于自己的贪欲色欲。

没有尹雪艳，

也会有张雪艳李雪艳担这个错名。

但如果及时拒绝，

重煞的名声就不容易落到她头上来。

下狱枪毙的那一天，

尹雪艳在百乐门停了一宵，

算是对王贵生致了哀。

那时的尹雪艳还年轻，

内心还有那么一小点柔软。

尽管有重煞名声在外，

还是有不信邪的男人前扑后继。

权贵洪处长想办法得到了尹雪艳。

这次她见好就收没再绿茶，

但是换了身份却没有换活法，

“在上海上流社会的场合中

以压倒群芳的姿态绽发起来”。

当官的人，低调才保险。

虚荣的洪处长，

把雪艳像高级珠宝一样地处处展示，

而雪艳自己也纵情享受着

夜夜笙箫的交际花生活。

岂不知，枪打出头鸟，

天天的富贵花开引得多少人眼红，

惹出多少不该暴露的勾当。

洪处长破产的结局算好的，

总算命保住了，

但断是留不住尹雪艳的。

她走的时候，

只带走一个从上海跟来的名厨司

及两个苏州娘姨。

她心里是已经计划好了自己余生的。

在经营人际关系上，

好饭菜招待能花小钱办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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２ 温柔乡中天堂屋

后来到了台北，

她把自己的公馆经营得

像个温柔销金窝，

这么说也不太准确，

毕竟她不是明目张胆地做那种生意，

她只是开了个

有吃有喝有玩的高级麻将馆。

原先在上海百乐门的老客人、

内心空虚的太太们在她这里都感受到

宾至如归的温暖。

尹雪艳递过热毛巾给宋太太揩面，

怜悯地劝说她对男人出轨看开点。

宋太太俨然把她看作娘家姐妹般亲密。

她十分了解那些从大陆过来的，

失了权势过了气的男人们的心理，

娇声亲切地称呼

十几年前作废了的头衔，

那些人”恍然如同受过诰封一般，

心理上恢复了不少的优越感”。

因此，”做会总在尹公馆开标，

请生日酒总在尹公馆开席，

即使没有名堂的日子，

大家也立一个名目，

凑到尹公馆成一个牌局。

一年里，倒有大半的日子，

尹公馆里总是高朋满座。

尹雪艳本人极少下场，

逢到这些日期

，她总预先替客人们安排好牌局；

有时两桌，有时三桌。

她对每位客人的牌品及癖性

都摸得清清楚楚，

因此牌搭子总配得十分理想，

从来没有伤过和气。“

她长袖善歌，

就像一个优秀的酒店的经营者，

很有领导组织能力，

把那些顾客天天吸引到自家来。

客人们掷下的桌面十分慷慨，

每次总上两三千，

这是相当于开家庭赌场的营收了。

按理说，这样也罢了，

”每天陪着这曾经叱吒风云的、

曾经风华绝代的客人们，

狂热地互相厮杀、互相宰割“，

挣点桌面钱，也算干净体面，

重煞之名何来有之？

但曾经辉煌过的人，

心中可能更有一份不甘。

尹雪艳用自己的交际手段

引来了一条大鱼。

她帮退休了的吴干爹办生日酒，

干爹投桃报李，

带来了一个正当盛年的

富商外甥徐先生。

吃喝过后打麻将，

尹雪艳眼波流转，

从身形仪态到言语，

充满明显的邀约（诱惑），

如徐徐清风，把徐先生吹得双目迷离。

然后，温柔乡里沉醉，

徐先生好好的事业家庭

就慢慢地支离破碎，

再然后，暴病身亡。

尹雪艳居然到了灵堂，

众人面面相觑之下，

她与徐太太握了握手，

再摸摸两个孩子的头，

然后优雅离开，

留下徐太太跪昏倒在地。

当晚，尹雪艳家里麻将宴席却没有歇业。

吴干爹又带来两位身份显贵的客人。

她依旧八面玲珑，满面春风，

把尊卑老幼，都招呼得妥妥帖帖。

文章就此打住。

她是永远的尹雪艳。

永远美丽、聪明、充满魅力，

把那些空虚的、

没落的或将要没落的人群吸引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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３ 花红的第９９天

但，这都能真长久吗？

尹雪艳是个多么美丽，

聪明有才干的女人，

若挣些清清白白的钱，

过着朴素心安的日子，

吃饭睡觉不香吗？

俗话说不怕是流氓，

就怕流氓有文化。

红颜不是祸水，

就怕红颜聪慧却贪欲深重。

她是美丽的狐狸精，

精致的利已主义者。

就像人们说的，她知道自己的优势

，知道自己要什么，却唯独看不见，

命运赠送的“礼物”背后标好了代价。

她的前半生起伏不定，

但依旧能东山再起，

命运之神已经非常垂青于她了，

若是信半分因果，

也会有一点敬畏之心。

她却毫无知觉，

在恶运腐朽到来之前

依旧疯狂挣扎。

别的红牌舞女退出江湖后，

知道吃斋念佛，忏悔自度，

而她呢，一步错，步步错，

从上海到台北，一条道走到黑，

伦理道德、别人的事业、家庭，

在她的利益当前，都不算什么狗屁。

花无百日红，

尹雪艳想要留住的那一切鲜活、

富贵、自有其运行的规律。

作者没有写天道轮回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但我们尽可以想象，

有朝一日，她容颜老去，机关算尽，

怕是要被像她当年一样

好看又聪明的小鲜肉吃干抹净，

没人再理会。最多，

那些在她家曾吃好喝好的太太们

会叹息一句:人间无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