浇 地

 

      在农村,立春后给麦田浇返青水,是家家户户的头等大事, 那热闹场景,不亚于刚刚落幕的过大年。

      记得小时候,每逢浇地,父母总爱吵架。父亲是个慢性子,无论遇到啥事,他总是慢条斯理,吃饭慢,走路慢,干活慢。而母亲生性要强,是个急性子,一看到河里来水,邻家开工,母亲就会急得火上房似的,高声吵嚷。

      毫无悬念,父亲是战败方,母亲大人作为五口之家的一把手,拥有了绝对的领导权。她在饭桌上用筷子指点着分工:

      “我们去浇地,你们在家做饭送饭,喂猪喂鸡。“    ——这是说给哥哥弟弟听的。

      “你,不能再磨磨蹭蹭的了!若不赶快下手,河里的水就没了!一家子跟你喝西北风啊!”——这是说给父亲听的,语气显然严肃了许多。

      母亲慷慨陈情,主持召开的饭桌会议,让我们意识到了形势的严峻性,—— 于是,全家总动员,投入到轰轰烈烈地浇地运动中去。

      我的任务是巡视——在畦垄上走来走去,看有没有漏水的地方,一旦发现险情,大呼小叫即可。

      那时候小,不懂得父母的辛苦,单纯以为这差事轻快又有趣。母亲嘱咐我,如果发现塑料管子上有喷溅出来的水柱,千万不要用手去抠,否则麻烦就大了,我说记下了。

      父亲认认真真地将水管铺好,用力摇动机器的手柄,随着隆隆的响声,一阵黑烟冒出,水就从河道里呼呼的涌上来。看着明晃晃的水流,我欣喜若狂。

        母亲不敢怠慢,扛着铁掀,一路跟随鼓起的水管,将它安全护送到垄沟,发现不够牢固的地方赶紧培几掀泥土。

      几天下来,父母一身泥水,一脸疲惫。但看到麦苗喝得饱饱的,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喜悦。

      浇地结束,母亲的脾气又温柔起来,她会给我们做最拿手的打卤面,犒劳我们。

     

      此时的饭桌会议,一般换成父亲主持,会议的内容是一如既往的为母亲歌功颂德。

      父亲总是万分讨好地一遍又一遍“教育”我们:“这个家呀,多亏了你娘啊,她最不容易啦……”

      我们已经习惯了他这种间接谄媚母亲的方式,大声嘲笑他是家里的五把手,父亲故意反问我们:“那谁是一把手?”

    我们三个异口同声地喊着:“俺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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