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猝不及防就到了。
十年前的那个傍晚，刚到新墨西哥州半年。收到移民局的信，两封。打开第一封，是485通过的通知。第二封第一眼没看明白，为什么说Welcome。总之485过了绿卡就没问题了，所以还是很开心，给远在美东的死党兔子打了个电话。她和她先生其实都准备睡下了，被我吵起来。打完电话后我的兴奋劲过了，该干嘛干嘛。只不过又仔细端详了几遍第二封信，才明白说的是绿卡正在路上，马上到。第二天和兔子继续通话，告诉她第二封信的事。不想兔子说，昨晚她和她先生居然兴奋得几乎一夜没睡，为我高兴，也顺带回想起他们自己的经历。兔子总是那么无私地对我。她比我早一步申请，申请完就把她的所有资料都发给我了，没有任何保留。我绿卡通过，她居然比我还兴奋。
绿卡通过后，身份的约束不存在了，我要上加州。那段时间我心底一直有这个声音：我要上加州。理由呢？有点荒唐。2012是其中之一，和反其道的为了纪念的忘却。我不知道该不该信那个预言，但是我不想让自己后悔。
于是首先开始学车。原先在匹兹堡时，申请驾照笔试的手续实在烦人，材料总是凑不全。没想到在新墨，笔试很快过了，路考却连败三次。第四次想申请时，被告知得等半年以上。那可不成，我要上加州的，我不想在加州重新来一遍。于是讨了个巧，上驾校。通过驾校的考试，就可以拿到驾照。
Jenny一家在帮我通过路考上帮了不少忙，她先生免费做我的教练。而每次我都要把坐副驾的她先生惊出一身冷汗——开得太猛了。真的是多年以后才慢慢悟到自己当初的猛。申请了AAA没多久就把免费配额用完了。
终于在新墨满了一年。提出辞呈，导师很不高兴，但拿我没办法。我的远方在加州，落脚新墨只是权宜之计。在东去兔子家骚扰了半个月后，我也告诉了Jenny我要去加州。不想Jenny问我，想不想开车去？她说，开过一次这样的长途，以后开车就没问题了。这太让我心动了，只是原先不敢想。更没想到Jenny在我终于下了决心要开车过去之后，自告奋勇要陪我去。她说，不能放心我自己开长途。
驾照来的时间实在是太准，不早来一天，也没有迟到。在一切都打理好，第二天早上就要和Jenny从她家出发的那个傍晚，我终于收到了我的驾照。
出发的那天更是惊心动魄。一大早天还未亮，Jenny嚷嚷说她梦到了鬼——那是她几乎没有过的。不过因为出发在即，没有细说。用完早餐，我们出发了，后备箱塞满了我的家当。Jenny第一棒，把一切都帮我打点好。轮到我的时候，没有什么可操心的，只管沿着笔直的大路畅通无阻地开，车速一度到80几迈。可是对于新手来说，这样的放松不是好事。开了近三个小时，我看到了路边的加油站标志，是时候下高速加油了。可是一个多小时的高速体验太轻松了，我已经忘乎所以。向这出口开去的时候，我也觉得不对劲了，但是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听得Jenny大声叫，怎么越开越快了！才反应过来我把油门当成了刹车。虽然赶紧改脚刹车，一切已经来不及。车子撞上了出口的护栏，一只轮子都给撞掉了，一地碎屑和机油。
就像一场梦。
我们完好无损地下了车，我两腿发软，大脑一片空白。Jenny安慰我说，别慌，别慌。在她的指导下，我终于联系上了AAA。之后手机拍照留念。毕竟是我的第一次啊。等待救援到来的期间，我说，昨晚我其实也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我收到了一只血淋淋的断手。Jenny开始详细描述她梦中的情形。梦中情景如此逼真，令她不可思议。什么是梦，什么是真实？这冥冥之中，是否有着什么掌控？
终究是到了加州。终究是过了2012。终究的终究。
十年一觉加州梦。
No Z-Turn
发表于九月 6, 2011
胡总书记说：不折腾。据说翻译成英文是, No Z-Turn。窃以为真乃行车之要义。
过了笔试买了辆二手车，一朋友带了两次之后自己瞎开了一阵，虽然每每出行必遭车滴，自以为开得出神入化随心所欲，总是即时转弯变道，三个月轮胎换了2次。踌躇满志去DMV路考，却连连败北。不得已只得麻烦朋友Z夫妇指导一二。朋友坐副驾不久即被惊出一身汗，连呼太猛。讲解了诸多注意事项之余，朋友说开车之最高境界是，副驾上放一杯水，无论怎么开，水都能一滴不洒。听闻此言，真如醍醐灌顶，原来开车也是一门武学啊！多少武林高手，都须得是发强劲而水不洒。以悟武功之方式悟行车，I got it.
自以为开车功夫悟到第五层的时候，带新朋友参加聚会，而后竟然再次落了个“开车很猛”的名声。另一自夸别人坐他的车只坐一次的朋友，在副驾上一手拉着上方横杆，对我的车技青眼有加。
子曾经曰过：君子博学而日三省乎己，则智明而行无过矣！再开车时尽力提醒自己：温柔，温柔，温柔是王道啊！莫强力，四两拨千斤，靠的便是巧妙用劲。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方向盘虚拿轻拨，肩肘牵动手转；油门刹车于轻点中得力前行，如水上漂游，如踏雪无痕，如踏叶飞升。中国武功讲究力从地起，轻功锻炼的是步法和脚力，也是最基础的项目。再想起我的小提琴老师说过，It’s easy to play aloud, but it’s difficult to play softly。个中机关，森罗万象，尽在这里。
正在为进一步悟道自鸣得意时，猛然间发现开错了道，不得已而下高速。GPS重新计算后发布最高指令曰，keep left，在我意图驶向右分岔时。不淡定地想强行改道，急速转左，结果车往右拐了一步之后往左急驰，怎么刹车都不止，彻底失控。在砰地冲上道路左肩之后车终于停了下来，但见樯橹灰飞烟灭，一股熟悉的橡胶味飘出。所幸飞的只是左肩的尘土，一位过路司机帮我把车开回路面，告诉我说没事了，可以继续开。
战兢回到住所，痛定思痛，痛何如哉！这可真真正正是个Z-Turn了。原来莫强力之外，还得是莫强求。这个莫强求，竟是比莫强力高一个境界的上乘功夫，正如黄飞鸿费尽力气得少林至宝之“莫生气”。更衣静坐，且自扪心：如何不湿衣，直取海底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