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才是英雄唯一的知己

堂吉诃德最宝贵的是他活出了一种从内向外的生活，活出了生命的唯一性。

堂吉诃德是个精神世界极其丰富的人。但精神世界越丰富的人，对待世界就越会保持距离，很难真正投入。一旦投入，生活就会像遍布着鱼钩的渔网一样缠住你。当你和形形色色的人的欲望勾连，和形形色色的利益勾连，和形形色色的群体勾连，你就不自由了。

人有两种生命，一种是实体有形的自然生命，另一种是精神的生命。在这两个生命之间，我们经常容易脱靶。

很多人被实体的、会衰老的生命所控制，被年龄所控制。比如我们常说的“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可是年龄和这些状态真的有必然的联系吗？我们用自然的生命定义自己是谁，是什么状态，并因此感到焦虑，这就是不自由。

什么叫从内向外的生活？堂吉诃德一直在做梦，还勇敢地将自己的梦想付诸实践，这种走出去的勇气和行动就是一种从内向外的生活。

太多的人一辈子都没有实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永远在唱别离。而堂吉诃德最了不起的就是即使老了还是一往无前去实现理想。

为什么今天我们需要读这种书？因为堂吉诃德为我们展示了一种行动性，这是非常宝贵的一种状态，是堂吉诃德精神的内核。

塞万提斯将堂吉诃德设计成一个疯癫老头子，来测量这个社会的人性善恶，通过他眼睛的幻觉把真实的世界呈现出来，这种“疯癫”的方式，从小说修辞角度、叙事角度上来看，非常妙。堂吉诃德疯疯癫癫、屡战屡败却越挫越勇的状态也是他的精神中非常宝贵的一点。

很多人会向现实妥协。为什么呢？因为恐惧。

有思想家说过，最大的恐惧就是恐惧本身。我们这代人没有经历过大航海时代，也没有经过孤独的探索时代，所以对人的力量缺乏认识。其实当困难到来，你真正迎上去的话，都是可以战胜的。但是有些困难让人感到的压力太大，加之我们缺乏实践，就很难战胜。

我们的生活里充满风车，但大多数人永远不会像堂吉诃德那样去大战风车。我们故意回避掉了那些能够释放出我们最大精神力量的东西，因为我们害怕摔下来。

生活本身就像结构性的长篇小说，不要怕别人说你疯癫。时间才是英雄唯一的知己，时间也会证明一切。个人面对社会要真诚，要敢于做真实的自己，不要害怕被误解、被排斥。

坚持做自己，时间会检测出你是否是一个可靠的人、一个确信的人，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你会激发出自己的力量。其实每个人都可以做英雄，但是我们往往在不停迎合环境的过程里把自己消解掉。所以弱者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他丢失了时间，时间不属于他。

总的来说，我希望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好好阅读《堂吉诃德》，做一个敢于骑着一匹老马，不追求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完美的人，做一个时代的自由者，敢于把天下放在自己的心里，我觉得这是一种特别好的生活。

––––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梁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