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浓纸鸢飞

文|楚云听荷

春日里，桃红柳绿，梨花风起，正是放风筝的好时节。此时，郊外绿野中，总会看见孩童奔跑着放飞风筝。蓝天上，姿态各异的风筝在白云底下轻轻浮动：斑斓的蝶衣、灵动的扇形鱼尾、优雅的仕女……花花绿绿的风筝点缀着四月的天空，映衬着四月的大地，令这四月春流淌成一首明媚灵动的诗篇。

喜欢风筝，外出时，每每看到风筝飒飒地上天，悠悠地在蓝天漫步，便会伫足仰望。此时，心弦总会被那若隐若现的风筝线轻轻拨动，一些时光的印痕就会在脑海中放大，逐渐清晰……

那年6岁，母亲带我和弟弟随军。在苏北的军营里，我和弟弟最向往的便是爸爸妈妈在休息日带我们去放风筝。北方的四月，春色虽不及江南浓厚，但天空还是蓝得可爱，和家乡东海的颜色一模一样，天上的白云分明就是白色的浪花。我常常望着天想：悠悠浮动的白云，不知是否会飘到外婆家的屋顶上？

爸爸会做鱼形风筝，扁扁的三角鱼身，尾巴长长的，我和弟弟总是说这是“鲳鱼”风筝。风筝上天时，我们就会拍手喊：“鲳鱼在海里游啦！鲳鱼要游回老家去喽！”北方的四月，风是热情的。“鲳鱼”风筝在天空高高地飞着，偶有雀鸟扑棱棱地从它旁边飞过。我和弟弟便喊着说，北方的小鸟没看过家乡的鲳鱼，他们是不是很奇怪？边上的爸爸和妈妈听了便会相视开怀大笑。

妈妈笑着笑着，就会看着高飞的风筝轻轻说：“真的能飞回老家去就好了！把我们也带上。”年少的我常常发现，每当妈妈说起“老家”这两个字眼，眼底总是有泪光。我们知道，她在想外婆了，想回老家了。有时候，她会对我和弟弟说：“你们就是两只小风筝，跟着我们飞来飞去。”记不得母亲说这话时的表情，只记得我和弟弟听了母亲的话雀跃无比。因为小风筝可以上天，比小鸟好，我们收一收线，它就跟我们回家啦！如今，品着母亲的当年的话语，心头潮泽湿润。当年，母亲说这话时，她该是望着天上飘浮的白云的……

小学二年级时，爸爸把我送回温州。外婆家在海边的渔村，有蔚蓝的大海，洁白柔软的沙滩。春日里，我时常跟着表哥表姐去沙滩放风筝。渔家的孩子做的风筝离不开鱼、虾、蟹，小表哥会做螃蟹风筝，他把小竹竿子锯成小段，剖成比筷子还细的小小根，搭成螃蟹架子，然后把找到的纸片一张张往上糊。这纸片是各色的，有从边上大队里拿的旧报纸、有我们各自的作业纸，花花的，糊成个大杂烩。

螃蟹风筝不漂亮，但是飞上天的样子确实活灵活现。海边的春日午后，出海的渔船还未返回，整个沙滩都是孩童们的天下。碧海、白浪、银白的沙滩，蓝天、白云、鱼虾蟹风筝，沙滩上有叫着喊着的孩童和十五六岁的少年们。

我们拉着风筝线在沙滩上没跑几步，鞋子就进了沙子，于是赤着脚，拎着鞋继续跑。螃蟹风筝在天上飞稳了，表哥就把鞋子交给我，他两手操控风筝线，一牵一扯，这五花螃蟹就径直往白云里钻。每每这时，年少的我就会想念苏北，想爸爸妈妈和弟弟，想着爸爸妈妈带我们在营队空地上放风筝的日子。

风筝放着放着，爸爸转业了，我们也搬家了。父母忙于工作，我们忙着学习，放风筝的日子少了，但是春天的天空总是让我神往。这长长的风筝线，这在云天里飘浮的风筝，能让人读到心底诸多的情愫。诸如思念，诸如怀想……春日里，偶尔看到天上有风筝，心底总是莫名地激动。

成年后，有了孩子，每到四月天，便会抽空带孩子去公园或者广场放风筝。风筝，令我们的生活增添了情趣，又不乏给予人启思。

记得儿子刚上初一那年，学习上迟迟未进入状态，好几次的数学测试成绩让他灰心郁闷，觉得自己就不是个学数学的料。作为母亲的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个双休日，便带他去边上的公园散步谈心。看到公园门口有卖风筝的，就买了儿子最喜欢的金鱼风筝。

那天，风力正好，是适合风筝的时刻。儿子拿着金鱼风筝跑到公园中心广场上，测试了风向，便开始放风筝了。可风筝迟迟上不了天，好容易上去了，儿子跑了几步，风筝又一头往下栽。

儿子有些气馁了，闷声闷气地说：“不放了，我连风筝都放不好！”在一边看着的我上前说:“儿子，确定风向后，要逆风快速跑！你跑得似乎慢了些。还有，妈妈看你刚才在拉风筝的的时候，拉和放的节奏还没把握好，要耐心。你再试试，一定行的！”

儿子看着我点点头，眼中有了光彩。他举着风筝逆风快速跑了几步，一松手，转身，快速拉扯着风筝线，风筝在他的一拉一放中，稳稳地上天了！看着“小金鱼”在蓝天上快活地游动着，我欣慰地笑了。我知道儿子该是懂得如何面对学习了。

那天，回家的路上，儿子对我说：“妈妈，其实，放风筝和学习差不多，要讲方法和节奏。风筝只有逆风才能飞上天，这是方法，拉线防线就是掌握学习的节奏。”

看这儿子的笑脸，我点点头，笑着说：“逆风前行，松弛有度，精神饱满，才能飞得更高！”儿子点着头，眉宇间满是思考。

一晃，儿子长大了。生活中的他，遇事不慌，步履坚定，逐步向自己的预设的目标前行。关于“逆风”和“收放”他始终有自己的感悟。

“四月春浓纸鸢飞”。这蓝天上纷飞的纸鸢，令人思绪萦绕，回味无穷。如今，远离家乡，母亲也已离世，但心中的那根长长的风筝线，依旧在我的生命中，时时牵引，令人心头生暖，思绪良多……

（此文已在报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