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庄漫笔——齐物论（三）

子綦曰：“偃，不亦善乎，而问之也！今者吾丧我，汝知之乎？

我们继续来学习这一段文字。前面说过，子游见到老师的神态，便认为老师的身心都了无生机。面对学生的质疑，子綦回应到：你这个问题问的太好了！

如果从佛教的角度来看这段对话，子游就属于佛经当中的“发起众”。按照佛教解释经典的传统，把每一部经典中的人物分为“四众”，分别是发起众、当机众、影响众和结缘众。每次佛在宣讲妙法之前，都有菩萨、龙天等向佛请问，这说明了佛是感应道交，有感于所问而说法。佛经里常常会看到佛陀说“善哉善哉”，这是表明佛对众生的赞许与肯定。子綦讲的这句话，也是在鼓励学生，对学生的“大哉问”非常感动，发自心底的愉悦。

接下来这句话，是《齐物论》整篇文章的核心。“吾丧我”这三个字，应当说是核心的核心。

“我”是什么？这个身体是不是我？还是那个能思维的意识是我？这是生命最根本的问题。哲学家讲“认识自己”，可是一般的宗教、哲学，以及现代科学，都并没有弄清楚，“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庄子在此地用了“吾”和“我”两个名词，我们要知道这其中大有文章。“吾”指代的便是我们人人本具的真心，它是真正的“我”，是我们的真正的主人。而这个身体，只是一个会毁坏、消亡的“公寓”，这个主人翁住在现在这座“公寓”里面，一旦这个身体坏掉，无法使用了，主人就要“搬家”。佛教的六道轮回，说的就是生命在无止境的生化过程中，经历形相的转变。用科学的语言来讲，这就是能量守恒。身体是假的，真性却是实实在在。人通过修道、学佛，最终借假修真，体现生命的真实、圆满与美好，这就是人生最大的意义。

其实说到极处，子綦讲的“吾”就是心。之前跟大家报告过，心是大道在人身上的体现。明了了本心，也就等于说觉悟大道了。道就是宇宙与人生最本质、最根源的真相，如来一大藏教、道德五千真言，千经万论处处指归，全都是在说一个道。道在我们心里，因而不需要向外去求道，如何见道悟道、得道并应用此道？就四个字：放下便是。首先应该放下的，就是这个身体，不要过度去爱自己这副皮囊，不要在意这个色身是漂亮健全，还是丑陋残缺。能把这个假有的身体看破，便能将依附在身上的名利、权位等等通通放下。所以，“无己”、“丧我”是修行最根本的入手处，在《齐物论》里面，庄子自始至终强调的都是这个工夫。

“吾丧我”虽然只有三个字，但是却把儒、佛、道修行的无上心法和盘托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