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红楼”二字在唐伯虎的诗文中频频出现,让人们对何谓“红楼”有个清晰的理解。理解了“红楼”,就可以进一步理解“红楼”之梦。
《和沈石田落花诗》三十首之第五首中有:“芒鞋布袜罢春游,粉蝶黄蜂各自愁!……膠黏日月无长策,酒对荼蘼有近忧。苏小堤头试翘首,碧云暮合隔红楼。”第二十二首有:“花落花开总属春,开时休羡落休嗔。好知春草骷髅冢,就是红楼掩面人。”《短拍》:翠馆红楼,翠馆红楼;丹山碧水,远迢迢何处追随长记别离时,怅望断云残霭,都认作渭城朝雨。梦里相逢少顷,假埋怨懊悔痴心。”《玉交枝》:“时光似箭,送青春催着少年;看双双花底莺和燕,怎叫人独孤睡眠?他在红楼翠幔醉管弦,更不念我寒灯暮雨空肠断。诉不尽离愁万千!诉不尽凄凉万千!”《桂枝香》四阕:“红楼凝思,绿阴铺地。轻黄落尽蜂须,淡粉烘干蝶翅。见雕梁燕儿,呢喃学语,困人天气。薄情的何处章台路?飞花亲马蹄。”《集贤宾》四阕:“红楼画阁天缥缈,玉人乘月吹箫。一曲梁州声袅袅,到此际离愁多少?青峦信杳,魂梦断十洲三岛。春色老,看满地桐花风扫。”
有许多研究《红楼梦》的人,对“红楼”两个字有种种猜测。当我们读了《唐伯虎全集》中这些“红楼”词句之后,就应该对“红楼”二字的具体所指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和理解。唐伯虎在《和沈石田落花诗》中写道:“苏小堤头试翘首,碧云暮合隔红楼。”这首诗中提到的“苏小”是江南著名的歌妓。这些歌妓能识字断句,有的还会写诗作画,是落魄文人追逐的对象。但他们多数没有人身自由,往往隶属于某一妓院或饭馆、驿站的老板。由于她们人身的不自由,使她们的情感多以悲剧形式而告终。所以这里的“红楼”就是妓院的阁楼,或妓院的小型歌台,或江南的红舫楼船等。唐伯虎《和沈石田落花诗》第二十二首中“花落花开总属春,开时休羡落休嗔。好知春草骷髅冢,就是红楼掩面人”之句,同样明确地点明了“红楼”具体所指。
唐伯虎《短拍》中“翠馆红楼,翠馆红楼”用叠句的形式写出,更能抒发落魄文人词客的感叹与无奈。后面“远迢迢何处追随”,“长记别离时,怅望断云残霭”,可以看出唐伯虎、洪昇、赵执信这些落魄、飘泊、贫穷、无奈的文人对唱出他们心声的歌妓们有着深刻的情感与真诚的同情。
《玉交枝》、《桂枝香》中的诗句更坦诚地表露了对红楼女子的怀念、同情、无奈。
而《集贤宾》中所写的红楼与其他红楼略有不同。这里的“画阁”红楼,与歌妓红楼在形式上有所不同。这也是江南一种特有的汇集文人墨客的地方,是江南商人经营书画的一种方式。这种阁楼往往选择会弹唱、会写诗、会绘画的美人招揽顾客,经营生意,请来到这里的名人墨客题写诗句字画,然后挂在“阁楼”亦称“红楼”内墙四周。其实在这里经营的美人,只是技艺形式有所不同,实质是一样的。孔尚任先生《桃花扇》剧中的李香君就是“画阁红楼”中的妓女,最后嫁给了明末清初著名的词客侯方域。应该指出的是,越是这些高档次的“画阁”美女,她们的情感追求、他们的人生将更加的悲哀酸辛!
那么,这种“红楼”里的女人想什么、梦什么呢?这当在另题中进一步阐述。
2.“残红”、“红颜”、“红粉”、“落红”等等与“红”有关的字眼词句比比皆是。
《和沈石田落花诗》三十首中第三首诗有“忍把残红扫作堆,纷纷雨里毁垣颓”。第八首诗中有“双脸胭脂开北地,五更暴雨葬西施”。第十首中有“红颜仙蜕三生骨,紫陌香消一丈尘”。第十六首中有“杏子单衫初脱暖,梨花深院自多风。烧灯坐尽千金夜,对酒空思一点红”。第十七首中有“旧酒新啼满袖痕,怜香惜玉竟难存。镜中红粉春风面,烛下银屏夜雨轩”。第十八首有“红颜不为琴心驻,绿酒休辞盏面盈”。又如《皂罗袍》中有“堪叹薄情难料,把佳期作了流水萍飘。柳丝暗约玉肌消,落红惹得朱颜恼”。
又如卷三《题画》:“祈为怜春色,新红折一枝。余香盈翠袖,偏惹蝶蜂随。”卷三《题桑》:“桑出罗兮柘出绫,绫罗装束出娉婷。娉婷红粉歌金缕,歌与桃花柳絮听。”
再如卷四《一剪梅》:“红满台阶绿满枝,杜宇声声,杜宇声悲!”《前腔》:“蝴蝶杏园春,惜芳菲,红袖人。”《前腔》:“无语想芳容,满春衫,泪渍红。”《黄莺儿(咏美人浴)》:“衣褪半含羞,似芙蓉,怯素秋。重重湿作胭脂透,桃花在渡头,红叶在御沟,风流一段谁消受粉痕流,乌云半亸,缭乱倩郎收。”
再如卷四《前腔》:“看看春暮绿暗更红嫣;天道又经一小变,眼前明月几时圆悲怨红颜薄命,多愁枉度流年!”《长拍》:“燕燕于飞,……满目前绿瘦红肥,呑箔吐新丝,一似我柔肠万千愁思。……敲断了玉钗红烛冷,暗数归期。”《尾》:“鲛绡点点凝红泪,他见了恐教流涕,罗袖深藏只自知。”
再如卷四《古轮台》中:“褥冷绣芙蓉,无人共作陪,降烛烬春红。”《双蝴蝶》中:“恨天叹红颜多命蹇,恨天负心得音信远。捱不过夜如年,宽褪了两行金钏。恨天杳没个便人将心事传,恨天空教我卜金钱眼望穿。”《刘泼帽》:“浪游那里青骢驹?向吴姬卖酒垆头,乌丝醉写偎红袖。春深小院飞细雨,杏花消息何如?报道东君连夜去,须索要圈留他住。金杯满举,怎不念红颜春树?君看取青塚上,牛羊无主。”
如上举了如此多的诗句,就是想让人们理解那个时代的“红楼”是什么。这些“红颜”、“红粉”、“红袖”、“红泪”等词句在江南的文人骚客诗句中一般指的就是不同经营方式中的“红颜薄命”者。她们是社会最底层的人,最被人看不起,最卑贱,如“落花”,如“飞絮”。可是,在同样“落魄”的文人眼中,在具有无限“情感”与“人性”的唐伯虎的笔下,她们是被同情的主体,她们的追求,她们的“梦”被深深地剖析开来!与此同时,一种更深层次的、更人性化、更高尚、更平等的“梦”被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由于时代的局限性,“嫩寒锁梦因春冷”,他们只有用诗句、用开历史先河的精品小说的形式将这些思想流传下来,“天长大纸写不尽,墨汁蘸乾三百斗”,此可谓痛心而又悲壮啊!
3. 与《红楼梦》中有许多相同或相似的词句,让人感到二者的写作风格几乎一致。比如:《唐伯虎全集》第一卷《金粉福地赋》中有“补娲天以五石”、“箧粉钗金”、“木欣新以荣”、“蝴蝶”“胭脂”、“芙蓉”、“金钗婉转”、“鸳鸯在梁”、“金玉满堂”、“芍药”、“展黛蕊于双眉”、“桃叶渡头”、“梅根渚上”。
又如《妒花歌》中的“昨夜海棠初着雨”。《咏渔家乐》中的“富贵与我如云烟”。《伥伥词》:“伥伥莫怪少时年,百丈游丝易惹牵。何岁逢春不惆怅?何处逢情不可怜?杜曲梨花杯上雪,灞陵芳草梦中烟。”《七夕歌》:“人间一叶梧桐飘,蓐收行秋回斗杓。神官召集役灵鹊,直渡银河横作桥。河东美人天帝子,机杼年年劳玉指(柳如是有河东夫人之称)。”
《烟波钓叟歌》:“太湖三万六千顷,渺渺茫茫浸天影。”“幻出芙蓉翠翘岭,鹧鸪啼雨烟竹昏。”“星辰摇落珠玑走。”《江南四季歌》中的“美人鬓压琵琶钗”,“桂花千树天香浮”,“梧桐忽报秋风起”,“左持蟹螯右持酒”,“满园还剩菊花枝”,“安排暖阁开红炉”,“不知蓑笠渔翁苦”。《进酒歌》中的“娇痴索赠相逢行”,“蟹螯酒杯两手持”。《赠寿》中的“沧海黄金阙,蓬莱白玉楼”。
《和沈石田落花诗》三十首中有“忍把残红扫作堆,纷纷雨里毁垣颓”。“寻访了却今年债,又见成阴子满枝。”“桃叶参差谁问渡?杏花零落忆题名。”“梨花深院自多风。”“旧酒新啼满袖痕,怜香惜玉竟难存。”“奔月已凭丹换骨,坠楼端把死酬恩。”“风情多少愁多少?百给愁肠说与谁。”“拾向砑罗方帕里,鸳鸯一对正当中。”“深院料应花似散,长门愁锁日如年。凭谁对却闲桃李,说与悲欢石上缘。”“凋零草木有荣时。”
再如《题碧藻轩》中“帘垂菡萏花开上,鱼戏阑干倒影中”。《领解后谢主司》中:“红绫敢望明年饼,黄娟深惭此日书。”《别刘伯耕》中的“路上青云看鹗举”。
以上这些诗句足以证明其诗词风格与《红楼梦》如出一辙。所以说,《红楼梦》的作者让宝玉在唐伯虎的故里出家,让宝玉在唐伯虎的故里披着大红猩猩毡斗篷被“一僧一道”带走是有特定渊源的。
4. 在《唐伯虎全集》中常遇“痴”、“痴情”字眼。我曾看过周汝昌老先生专门讲释《红楼梦》中“痴”之理念。《红楼梦》开篇第一回朱批:“择个绝世情痴做主人。”《红楼梦》第二十六回《葬花吟》处连用两次“痴”字,一处说黛玉“痴”,一处说宝玉“痴”。第二十八回宝玉听了黛玉的诗后心里想:“人人都笑我有些痴病,难道还有一个痴子不成?”在这里我不想多讲自己的理解与认识,只想将《唐伯虎全集》中有关“痴”、“痴情”的字句摘录出来,我们大家一起咀嚼“痴”的真正含义。
《醉时歌》中有:“世人痴呆认做我,惹起尘劳如海阔。贪嗔痴作杀盗淫,因缘妄想入无明。”《解惑歌》中有:“我见此辈贪且痴,漫作长歌解其惑。学仙学佛要心术,心术多从忠孝立。惟孝可以感天地,惟忠可以贯金石。”《百忍歌》中有:“朝也忍,暮也忍,耻也忍,辱也忍,苦也忍,痛也忍,饥也忍,寒也忍,欺也忍,怒也忍,是也忍,非也忍,方寸之间当自省。道人何处未归来,痴云隔断须弥顶。”《进酒歌》中有:“扇底歌喉窈窕闻,尊前舞台轻盈出。……娇痴索赠相逢行。……蟹螯酒杯两手持。劝君一饮进百斗,富贵文章我何有?”《和沈石田落花诗》三十首中有:“滢滢爱水衫前泪,渺渺游魂树底春。一霎悲欢因色相,欲从羽调忏痴嗔。”《花月吟效连珠体(十一首)》诗中有:“沈醉欲眠花月下,只愁花月笑人痴。……月转东墙花影重,花迎月魄若为容。多情月照花间露,解语花摇月下风。”《上宁王》诗中有:“得一日闲无量福,做千年调笑人痴。是非满目纷纷事,问我如何总不知?”《避事》诗中有:“多凭乖巧讨便宜,我讨便宜便是痴。”《警世八首》诗中有:“……春深花有几时红?是非入耳君须忍,半作痴呆半作聋。”《题杏林春燕》诗中有:“红杏梢头挂酒旗,绿杨枝上啭黄骊。鸟声花影留人住,不赏东风也是痴。”
等等这些有关句子足以说明唐伯虎如宝玉一般痴情,痴到病态之程度。
三、《红楼梦》中的《葬花歌》与唐伯虎的《桃花庵歌》、《花下酌酒歌》
《红楼梦》中的《葬花歌》与唐伯虎的《桃花庵歌》、《花下酌酒歌》等如出一辙。凡读过《红楼梦》的人都读过《葬花歌》,这里我们先读一读《桃花庵歌》:“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臣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将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忒风颠,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桃花庵歌》的整体韵味不由得让研读《红楼梦》的人想到《葬花歌》,特别是歌的前两句押韵押的都一样。《桃花庵歌》的前两句是:“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葬花歌》的前两句是:“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如果把这两首歌的开头几句揉在一起成一个整体,无论是音韵声调,还是词意都和谐统一,细细品来如出一人之手。
《唐伯虎全集》中还有《花下酌酒歌》,其中有句:“枝上花开能几日?世上人生能几何?昨朝花胜今朝好,今朝花落成秋草。”“今日花开又一枝,明日来看知是谁?明年今日花开否?今日明年谁得知?天时不测多风雨,人事难量多龃龉。天时人事两不齐,莫把春光付流水?好花难种不长开,少年易老不重来。人生不向花前醉,花笑人生也是呆。”读了这首《花下酌酒歌》,更使人觉得其味如《葬花吟》。
此外还有《一年歌》,其中有诗句:“一年三百六十日,春夏秋冬各九十。冬寒夏热最难当,寒则如刀热如炙。春三秋九号温和,天气温和风雨多。一年细算良辰少,况又难逢美景何?美景良辰偿遭遇,又有赏心并乐事。”还有《一世歌》,其中有诗句:“……朝里官多做不了。官大钱多心转忧,落得自家头白早。”“请君细点眼前人,一年一年埋芳草。草里高低多少坟,一年一年无人扫。”还有《把酒对月歌》,其中有诗句:“我也不登天子船,我也不上长安眠。姑苏城外一茅屋,万树桃花月满天。”
读了《唐伯虎全集》中的这些歌,我们会明显地感觉到《红楼梦》中的《葬花吟》只是这众多歌的一个浓缩之作。从内容到形式它们都是一个模子里脱出来的。
四、《唐伯虎全集》中的“草木”一词
在《唐伯虎全集》中“草木”一词用得很多,甚至还有几篇专论“草木”之文章。作者用“草木”之词,或自喻,或他喻,使人不由地想到《红楼梦》第一回中就有“绛珠草”、“绛珠仙草”、“草胎木质”这些提法。而黛玉就是“绛珠草”转化来的。《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第一回中写道:“只因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绛珠草一株。”在“绛珠”后朱批道:“点‘红’字。细思‘绛珠’二字,岂非‘血泪’乎?”可知这“绛珠草”就是“红珠草”,就是“血珠草”,就是“泪珠草”。再通俗一点讲,“绛珠草”就是“滴红色如血一般泪珠的草”。所以,《红楼梦》中的“草”,是绛红之草,是绛珠之草。
第一回有朱眉批语:“以顽石、草木为偶,实历尽风月波澜,尝遍情缘滋味至无可如何,始结木石因果,以泄胸中悒郁。古人之‘一花一石如有意,不语不笑能留人’,此之谓耶?”在第五回的最后,当宝玉走到一个“但见荆榛遍地,狼虎同群,迎面一道黑溪阻路,并无桥梁可通”的地方时,被警幻追来告道:“此即迷津也,深有万丈,遥亘千里,中无舟楫可通,只有一个木筏,乃木居士掌舵,灰侍者撑篙,不受金银之谢,但遇有缘者渡之。”所以有关“草木”的内容,是应该十分关注的。
在唐伯虎的《莲花似六郎论》一文后,袁中郎评道:“可恨是多用草木字眼,可喜是断唐时有识。”由此可知论“草木”是唐伯虎与《红楼梦》的一个共同点。
五、《唐伯虎全集》中还有几处与《红楼梦》有更惊人的相似之处。
1.《和沈石田落花诗》三十首中第三首有句“忍把残红扫作堆,纷纷雨里毁垣颓”。这句读来与《红楼梦》中宝玉、黛玉的葬花之举一般无二。
2.《七言绝句》中的《宫词》有句“花开花落悄无人,强把新诗教鹦鹉”。这两句读来与《红楼梦》中黛玉将新作的诗句教给鹦鹉如出一辙。
3.《题杏林春燕》两首中的第二首:“红杏梢头挂酒旗,绿杨枝上啭黄骊。鸟声花影留人住,不赏东风也是痴。”这与《红楼梦》第三十三回中宝玉挨打起来后站在杏树下的感叹一模一样。
4.《题自画红拂妓卷》中的诗句:“杨家红拂识英雄,着帽宵奔李卫公。莫道英雄今没有?谁人看在眼睛中?”这首诗与《红楼梦》第六十四回林黛玉吟《红拂》诗句“长剑雄谈态自殊,美人巨眼识穷途。尸居余气杨公幕,岂得羁縻女丈夫”,完全是一个角度的创作意识。
5.《题海棠美人》诗句:“褪尽东风满面妆,可怜蝶粉与蜂狂。自今意思和谁说,一片春心付海棠。”此诗看后一是马上让人想到怡红院里的“西府海棠”;二是让人想到宝玉在红香圃过生日时湘云喝醉,躺在芍药花下的青石条上睡着,花落满身,惹得蜂蝶乱舞。另外,唐伯虎的《醉扶归》:“眼睁睁咫尺无书到,困腾腾昏迷这几朝。最难禁风物动离情,请追陪女伴寻花草。偶穿邻竹步芳郊,泪痕忽恨湘妃巧。”这也让我们读出一个史湘云来。
6.《好姐姐》的词牌在唐伯虎的文中出现了四次,加之唐伯虎因择就桃花坞,除来往女香客多以外,亦常与歌妓诗女来往。此处摘两首《好姐姐》与大家共品:“如今瘦添楚腰,闷恹恹,离情懊恼,落花和泪,都做一样飘,知多少?花堆锦砌犹堪扫,泪染罗衫恨怎消。”“无端带宽舞腰,瘦伶仃,相思病恼;一身无主,好似风絮飘,愁非少。情思惹地那堪扫!尊酒浇胸不宜消。”这岂不是一个典型的黛玉形象。这里的“好姐姐”使人不由想到,《红楼梦》第五回宝玉在梦幻中见到一个仙姑,喜得忙作揖问道:“神仙姐姐,不知从哪里来,如今到哪里去?也不知这是何处,望乞携带携带。”而就在这“神仙姐姐”之后朱批道:“千古未闻之奇称,写来竟成千古未闻之奇语,故是千古未有之奇文。”另外,宝玉之性行惯于服小服低,但凡与女性打交道,除黛玉外,无论丫环主子,称姐姐者多。如“袭人姐姐”、“鸳鸯姐姐”、“凤姐姐”、“宝姐姐”、“好姐姐”等等。
7.《唐伯虎全集》卷四中有句“花到荼蘼事了”,与《红楼梦》第六十三回宝玉生日时麝月挚的签上的诗句一样。宝玉生日那天夜间在怡红院中与他的丫环们准备喝绍兴酒玩乐,后又请来宝、黛、探、李纨、湘云、香凌、琴,大家抽签饮酒。麝月抽出签大家看时,这上面一只荼縻花,题的是“韶华胜极”四字,那边写着一句旧诗:“花到荼蘼事了。”这里不想多讲这句诗的意思,而是说他与唐伯虎的诗句如此一样让人惊诧。唐伯虎写道:“数过清明春老,花到荼蘼事了。光阴估值,估值钱多少?望酒标,先弃典翠袍。三□尚道,尚道归家早。花厌重门带月敲,滔滔滔滔醉一宵,萧萧萧萧已二毛。”
8.《唐伯虎全集》有八位作序者,皆以“风流”而美言唐伯虎,此与《红楼梦》第一回中谈“风流”一般无二。
吴趋后学何大成序中说:“伯虎者,风流跌宕人也,盖有才而不善用之者也。”后何大成题于妙香阁序中又说:“有客过而问曰:‘子之集唐生文备矣。乃其残膏胜馥,风流辉映,至今骚人墨士,以为美谈;忍令淹没弗传,可乎·’”
如上称唐伯虎之“风流”内涵,与《红楼梦》第一回中那僧道所议“风流公案”、“风流冤家”、“风流冤孽”,岂不如出一辙?亦与《不下带编》、《巾箱说》作者金埴所言“风流轶事”一模一样。
9. 关于《唐伯虎全集》中“唐伯虎轶事”所写吴县俗称“小儿群奔之声”为“阿癐癐”与甲戌《脂评本》附录一“影印甲戌本上可以见到的跋文——刘铨福跋”最后落款“云客又记(钤“阿癐癐”)朱文方印”一模一样。足见作者挖空心思刻出这样一个印章来,一般人是绝对想不出来的。因此地人习以为惯,不觉其特殊,外来人短时间是区别不清楚的。如宋荦这种一待就是十多年的人,才会对当地文化与风俗有一个深刻的感觉,才会选择出这样一个独一无二的词句作为印章。当然宋荦还长期养着门人与文友(如:邵长衡等,均为吴县人)。宋荦与王渔洋关系非常好,常有诗文唱和。王渔洋临终谓诸子:“为我求志铭,非金明刘石生先生不可也。”而实际上,赶往吊唁的为首者是孔尚任、赵执信,最终,宋荦为渔洋作墓志铭。值得注意的是在渔洋自定年谱中未提及此事,而“金明刘石生”恰是“文刀”“刘”,又“石生”。不由联系到“石头记”,联系到“石头记”中的“刘姥姥”三进大观园。刘廷玑挽渔洋末句写道:“此际孤寒齐下泪,骚坛牛耳独商丘”!而《红楼梦》中刘姥姥二进大观园与贾母等同乐时手舞足蹈,黛玉说:“当日圣乐一奏,百兽率舞,如今才一牛耳。”此姥姥偏也是“文刀”刘姓。
由刘廷玑诗句知道宋荦在当时文坛中的地位。当然,宋荦与曹寅和李煦四次共同接待康熙帝南巡,以及《漫堂年谱》中关于“梁真定棠村先生金题玉躞”等记载均使人裁定,宋荦这位“雪圜六子”成员,不会忘记他少时的抱负。
就如上种种,我感到《红楼梦》的作者与“唐伯虎全集”的作者有一种文字传承的关系,而这种传承在我觉得就是从《石头记》演变到《红楼梦》的一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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