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刨锅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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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边村,过年便要杀年猪,当地人称之为喝刨锅汤.在方言里,哥也念做锅,如果刨锅是由袍哥演变而来的话,就不得不提袍哥这样的民间组织了.洪萍的家家——外公年青时能写会算,自言其曾被当地袍哥老大相中,本要提拔他入帮会,后时局变化,聂老大成了土匪,入会这档子事自然也就作罢.在洪萍的家家的描述里,袍哥内部成员分为九等,有一套帮规口令,每逢年节,聂老大要到各成员家中走访,联络感情.过年的时候,还有那么一顿大餐,杀猪炖鸡,内部兄弟共同享用。不知边村过年所谓的“刨锅”是否与“袍哥”有关,这留待进一步考证。但不管“刨锅”汤的来源为何,在当代的边村,确实代表了欢喜、富足。

        喝刨锅汤这一天,家里的男女老少都在为这件事忙得不可开交。男的杀猪、宰肉,女的切菜烹炒,老的烧火捡柴或一旁监督指导,孩子呢则负责充当吃瓜群众,灶前围观,凑凑人气。村里有个50岁左右的单身汉,人唤刘二叔,长得老实憨厚,个子不魁梧,和哥哥、侄儿们住在一起,农忙时家中干活,农闲时上云南打工。每当刘二叔被请到家里帮忙杀猪时,主人对他都会比较客气,除了给红包,还要准备两包好烟、一瓶好酒,好好犒劳这位经验老到的开喉手。

      刨锅汤究竟吃的是什么呢?这顿午饭吃的全是新杀的猪身上的部分。第一道菜是青菜血旺。做这道菜要用到新鲜的猪血,但这个猪血不能从一开始开喉的时候便接,只要中间部分,加上芡粉勾兑,放入沸腾的开水中焯熟,再加入细嫩青翠的菜叶、少许猪油、生姜、干辣椒,回锅调味爨煮几分钟,便可出锅。第二道菜是回锅肉。这道菜要选猪臀部最嫩的一部分,放入水中煮至八分熟,切成薄片,等肉片乘凉收缩后,再在铁锅里倒入油,放入花椒、干辣椒,加入肉片爆炒,于是原本略粉的肉片开始透白,这时再倒入自家酿制的辣椒渣或是豆瓣酱,加入蒜苗、姜丝,翻炒,于是肉片浸入微酸的酱汁,细密的纹理被染成了砖红色,在七分熟的青翠椒条、明黄色姜丝的映衬下,显得明艳妩媚。起锅时,倒入些许盐、味精,再加入一点白糖,中和酱汁的咸味,辣、咸、酸、甘与猪肉的鲜,被埋藏在这一盆热气腾腾的青苗红肉下,并不时地散发着姜、蒜、花椒的浓烈气息,在大圆桌上,与烧酒的辛辣缠绵,配着席间大碗的饭菜、明灭的叶子烟火与老人哈哈大笑时露出的光秃秃的牙桩,共同缔造着富足、祥和的年节氛围。

        在边村,有很多的规矩,比如正式场合女子和小孩子是不能上桌吃饭的.在吃饭的时候,不能拿着筷子盛汤.对于小孩子,大人们则要在吃饭时教导他们,不要嬉笑,不要中途喝水,最大的规矩便是要爱惜粮食,不能剩饭.农民知道农事的艰辛,也知道如何应付这种艰辛,我们可以称之为本土的智慧。每年夏秋之交,相邻的村民便会约好某天你帮我收谷,我帮你割秧,几家相互帮助 ,争分夺秒,把成熟的庄稼从田地里抢收到谷仓里.于是那几天,大家一起吃饭,一起劳动,孩子们呢则一起去金灿灿的稻田里捡野鸡蛋、拔野生的荸荠。这是一次充满想象的冒险。因为土地本就富有神奇的力量,生长出了高高的稻穗,也喂养了蛐蛐、青蛙与蛇。它似乎能容纳所有的生命,给它们提供食物和家园,所以土地是有容乃大的。当孩子们拨开金色的稻谷桩,将手伸进泥土里时,有时会得到黑黝黝的吐泡的田螺,有时会扯出一条光溜溜扭动的鳝鱼,有时呢会找到一只黑乎乎的瓶子或是一只造型古朴的玩具手枪,有意或无意,它们藏在泥土里,等着探险者去发掘。

      土里还有什么呢?或许还藏有人类演变的密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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