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新冠过去,待疫情结束,你最想做的一件事情是什么……

停不下的是脚步,留不住的……是时间。

2020年2月7日,我和先生开车从婆家出发,前去600公里外的乡镇接母亲。

一路的高速畅通无阻,却在最后一个高速路口被拦下,执行交警告诉我们:因为疫情升级,所有车辆禁止下高速,无论本地牌照还是外地牌照,都不得从任何一个高速路口进入本镇!

逼不得已,我们调头返回!

彼时,我们与父母的距离不到15公里!

15公里有多遥远?我和先生平时从家里到公司距离的一半。在习惯了颠簸几十公里吃一顿农家乐的城市,15公里从来算不上距离。

然而就是这么近的一段路,我和我的父母却被一条线分隔在了两个到不了的地方。妈妈的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我却只能朝着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

那一刻泪水模糊双眼。

这条路上我不止一次的为离别伤感过,有时是为白发的母亲,有时是为幼小的孩子,但不管哪一次,都怀抱着下一次再见的美好期待,或者说来日方长的麻木不仁,于是都可以在短暂的伤感之后坦然的安慰自己:日子还长,以后有的是时间。

但所谓的下一次,还有几次?所谓的来日方长,还有多长?

日本有本畅销书,名字叫《父母离去前你要做的55件事》。

书的封面上有一个公式:假使你的父母现在六十岁了,父母余下的寿命是20年,并且你没有和父母同住,那么,你每年见到父母的天数,大概是6天,每天相处的时间大概是11小时!所以,20年×6天×11小时=1320小时,也就是说,你和父母相处的时间只剩下55天。

而我的父母,他们的年龄都在70岁以上,时间还要少一半,那就是28天。

28天……不到一个月。

多么简单粗暴的数字,却像一把锋利的日本长刀,血淋淋的劈开我所有来日方长的假想,开始第一次认真审视自己懦弱的表皮下真实的模样。

母亲生我之时38岁,第一次送我离开家门去寄宿学校时50岁,然后便是一月一次的相见,一月一次的离别,直到56岁我高中毕业考入大学,一月一次的重逢变成一年两次……

后来,参加工作,结婚生子,人生的进程变成一场看不到尽头的逃亡,所有的诗和远方在物质的危机下被打磨得渣都不剩。我只能顺从于迫切的形势,收起一切的野心和企图随波逐流。

这时候,回家的愿望是不现实的,成年人的世界里只有生存,没有情怀。于是一年两次的归途变成一年一次,有限的法定节假日被吝啬的分成两半,一半给娘家,一半给婆家。甚至,在这男权为尊的世道里,大多数时候连法定节假日的一半都无法保证公正公平……

如果不是这次疫情,我大概还不会刻意的去想自己和父母的光阴还剩下多少。

但缘分的流逝,从不曾因人在不在意而按下休止符。所谓的来日方长,不过是漫漫光阴给人的错觉。一天天的,孩子在长大,一天天的,父母在苍老,时间的减法从生命萌芽的那一刻就宣告开始,直至最后,1-1=0。

我哭得像个孩子。

已然等不到功成名就时,已然不再期望荣归故里,已然放弃想象中……所谓自己成功的样子……唯有负疚和挫败,让自己看起来像条孤独的丧家之犬,在封闭而狭小的空间里缓慢的释放。甚至于,就连这释放都是无声的,因为咫尺之外那个我称之为丈夫的人,正在喋喋不休的抱怨他白跑的600公里……

我的无力和挫败,痛苦或情怀,依然不值一提,并且……一直不值一提下去。

年少时,我疯狂的喜欢《今天》里的一句歌词:如果想飞得高,就应该把地平线忘掉。

如今,地平线上枯藤老树昏鸦,何处寻我小桥流水人家?

我想,我终归是要回去的。

待疫情过去,待春暖花开,待杨花落尽子规啼,老黄牛的足迹踏遍山岗,我总归是要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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