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来秋去

（一）李给的故事

李给盘算着，明天大年三十，今天正好已经过去三个月。恍惚间竟也觉得时间飞快，和同事几人倒是自娱自乐地将驻地好好给打扮了一番，总是也有些过年的韵味了，李给摸着下巴的胡子躺在床上这样想着。

海风一般吹不到江西，江西的潮湿仿佛是自己生来就带有的特性，哪怕是依然步入本应干燥的秋季。湿漉漉的空气里，13栋楼下樱花树下的那几只麻雀仿佛都无力扑腾沾水的翅膀。燥热的楼道里满满都是前来报道的新生和家长，粗重的喘气声和行李箱碰撞台阶的声音在走廊里此起彼伏。李给算是胳膊有力，加上李龙和金亮都是干活的好手，行李对他们来说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哪怕是六楼。

640，一个很普通的数字，从那天起，对李给来说就再也不普通了。李给第一次轻轻推开了640的门，平缓而正常。铁门与门框摩擦的声音拉出一条长线，带着一丝不安和慌乱的心情李给做好了和新室友打招呼的准备。“吱嘎”大门完全敞开了，积满灰尘的宿舍没有一个人影，甚至连住过人的痕迹都难以找寻，李给有些窃喜。

“还可以啊，四人间空间也挺大的。”金亮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鼻子说着。“是啊，还挺好的，还有空调。”李给应和了一句，就放下行李开始打扫，地上铺满了灰尘，整个宿舍除了阳台上几只翻过身来的小强尸体什么杂物也没有，三人手快脚急，半个小时就把地面和李给的床铺整理干净。李给掏出自己新买的红米看了看时间，下午2：40，三个人还没吃午饭，“爸，咱们先去吃饭吧，宿舍先就这样吧，这也不早了，待会儿你们回去都不好坐车了。”李给擦了擦来自顶楼炙烤的汗水。“好，我把这点衣服先给你放好。”李龙头也没抬地继续铺着李给从家里带过来的衣服，“行，那就去吃饭吧，亮子辛苦了吃饭吧。”

那天在哪个食堂吃的中饭，李给已经记不清楚了，但他清楚的记得三个人点了三份荤菜，好些个素菜好像不超过20块钱。还因为不会用校园卡被食堂阿姨给教育了一下。但李给对他的大学第一餐感觉很不错，味道也符合他平时的喜好，也没有他预想中人山人海的景象（以后他就知道了什么叫人山人海）。

对于李给来说，只要再把父亲和金亮送回家，他的大学生活就真正开始了。他早就急不可耐了，“爸要不你跟姑父就直接回去吧，宿舍基本没有问题了，其他的东西我会陆陆续续买齐，你们现在回去到家还能赶上晚饭。”李给也确实把时间考虑在内，晚上回家总是不太安全，加上李龙一向木讷老实，李给对父亲有些担心。“好，那我跟你姑父就先回去，你好好照顾自己，莫洗冷水澡，变天多穿两件衣服，有时间多跟你妈打电话。”李龙一边掏出口袋里一把褶皱不堪的纸币，一百，五十，二十，十块，五块的都有。“把零钱拿到，好买点水果和洗漱的东西。”“爸，卡里不是存了钱吗，我够用了，你自己留着吧，少抽点烟，宁愿多买点零食吃，酒也少喝点。”李给不想接着要父亲的钱，他知道这一趟出门，他让自己的父亲李龙彻底变成了穷光蛋，他不敢再奢望。

原路出去，校车依旧在门口等着，大热天在球场打篮球的小伙子们也被太阳烤蔫了，有气无力地在水泥地上将篮球送向篮框。李给跟着李龙和金亮走到门口的横幅下面，剧烈的阳光晒的李给不停出汗，厚厚的刘海被汗水打湿分成了四五绺，露出李给长年不见天日的额头。“你回去吧，我们就回家了，好好照顾自己，保养一点，不要舍不得花钱，该用的就要用，不该用的节省一点。”李龙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出一点的儿子，“家里不用你操心，你好好读书，学好本事别再种田了。”李给不习惯李龙突然这样跟他说话，愣愣地回了句“嗯嗯。”金亮也瞄了眼李龙，“走吧，不要舍不得，以后就看他的本事了我们老了就不要劳心了。”他拍了拍李龙瘦弱的肩膀，给他递了支烟。“姑父，你也少抽点，身体容易出问题的。”李给拿过李龙接在手里的烟递还给金亮。

“爸，你跟我奶奶讲不要操心我，让她好好休息。”李给冲着车里的两人喊着，“我在学校里不会有问题的，莫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