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略大于宇宙,却照见了我的孤独

费尔南多·佩索阿是一个令我震惊的生命个体。

年轻时候的佩索阿是个文艺青年,喜欢办文学杂志,他编的杂志里有很多作家,有的写艺术评论,有的写文学评论,有的写小说,有的写诗歌……这些作家都有各自不同的身份和背景,写作风格迥异。

诡异的是,这些作家,都是佩索阿一个人“制作”出来的。

中年之后的佩索阿不再办杂志,只是不停地创作,出版了一本诗集《使命》,并因此闻名于世。

在他死之后,他的作品才开始被文坛重视和挖掘,结果却令世人震惊,原来当时的许多知名作家,都是佩索阿一个人虚构出来的!

今天我们能够了解到的,是佩索阿创造的75个作家。佩索阿为每一个作家虚构出了一个完整的生活世界,他们有各自的传记、独立人格和文学风格,有着完全不同甚至相反的观念,其中有环游世界的造船工程师,也有未接受过教育的乡野诗人。

佩索阿也虚构了一个跟自己很相像的作家,写《不安之书》。

翻看《不安之书》,让我感到一种几近窒息的孤独。于是去查看佩索阿的童年经历,试着感受他的生命状态。

原来孤独的佩索阿在很小的时候,便习惯在周围虚构一个世界,想象身边有一些朋友陪伴着自己。他给某些“朋友”写信,跟他们互动。他感受这些朋友们的存在,仿佛他们是真实的。大概这使得他对虚无的感受力变得异常敏锐。佩索阿曾在诗歌里表达过,他重视感觉,排斥思想,他了解世界的方式,仅仅是观察。

感受力是创造力的源泉。

他的精神世界有如平行宇宙般无边无际,真实的生活却单调而乏味。

佩索阿在十七岁之后便再也没有离开过里斯本,不喜欢旅行,除了在一家公司做文员工作,其余时间都在感受和创作,只爱恋过一个女人,最终选择了放弃婚姻,在真实世界和虚构世界之间切换着生活。

透过文字,这个灵魂的孤独弥漫到了我的心底深处。

我想起曾有人跟我诉说过类似的孤独。

他是一个年轻的艺术家,源源不绝的灵感,从不停歇的创造,让他总能做出令人惊艳的作品。他忆起童年,是日复一日在冥想的状态里,一个人望着远处的云。如今他的生活空间几乎被艺术占满,不读书,不交际,每日只是感受和创作。

我们只见过一面,他靠着感觉选择了毫无保留地信任我,告诉我一些不被人理解的事,但那时我还不能完全懂他。

我的孤独与他不同。

印象里,我第一次感到孤独和空虚,大概是在十岁左右的年纪。很多的原由,让我感受不到与外在世界的连接感,于是选择退到自我的世界里,越来越多地读书和写字。我把对大自然的好奇心转移到了书本上,对窗外事不闻不问,屏蔽对外在世界的感受。我记得那时开始看一些似懂非懂的小说和诗歌,开始对数学着迷,爱上那种解开谜题的感觉,并且在无聊的时候做大量的白日梦。我选择用这些方式来稀释孤独。

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全身心投入到学校的学习和活动中,繁忙和人群,常常让我暂时忘记心底深处的孤独。

那是从学校毕业后的第二年,几乎每个周末,我都会跟几个朋友聚在一起。一次聚会中,忽然有阵阵孤独感向我袭来,我望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却感到陌生,发现自己在一个乏味的环境里,附和着乏味的话题。

而我喜欢探究的东西,似乎周围人都不感兴趣,内心又有很多不敢与人言说的,与普世观念矛盾的想法。

假如我像佩索阿一样,懂得怎么安于孤独,便不会陷入矛盾和茫然了。可我处在孤独的另一端,不想面对孤独,又冲不出那个自我的屏障。

之后几年,我在茫然中了寻找了很久,幸运地,把对探究生命奥秘的热情,变成了工作的一部分,自此,遇见了很多相似的灵魂,且都良善。

我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像我那样孤独过,恋人和朋友都无法借助挣脱开来的孤独。

极致的孤独让佩索阿具备了举世无双的才华。对那些不愿意一直孤独的人来说,谁说不可以,既能与孤独相处,又能与这个世界相处呢!

佩索阿的灵魂能深深感染我,大概是因为它照见了我的孤独。我几乎是含着眼泪写下这些文字。

我依然在学习怎么与孤独相处,在学习怎么跟这个世界相处,也期待着遇见更多相似的灵魂,彼此之间建立心与心的连接。

这会儿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做些事情,让相似的灵魂都能找到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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