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两棵树

  我家院子里有两棵树,一棵是梨树,一棵是椿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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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树矮小一些,在院子的东边,紧挨着厨房,稠密的枝杈伸到厨房顶上,每天傍晚时分,厨房上空炊烟袅袅,透过梨树的枝杈,随着飘浮的炊烟,看到蓝蓝的天空中的白云忽而变成一只小白兔,,忽而变成一只小狗,忽而变成了一个老头……就这样,童年的思绪随着变化万千的云烟飘荡。

      春天,梨树花开,雪白的梨花开了,招得蝴蝶翩翩飞,引得蜜蜂嗡嗡叫。梨树边有个猪槽,小猪们吃饱了,摇晃着滚圆的肚子,走也懒得走几步就地往梨树底下一躺,哼哧两声就呼噜呼噜睡起了大觉。真羡慕小猪们不用操心、不用劳动,不用学这学那,也不失眠,倒下就睡的好福气!这时的我刚刚和村里人一起到各村看了电影《霍元甲》《少林寺》,想习武的萌娃心蠢蠢欲动,于是我学着电影里,在梨树下绑沙袋,把自己的两条腿也用布绑着,在梨树下练习武功,还梦想着学会铁砂掌,梦想着飞檐走壁,梦想着成为英雄为民除害……梨树,是我梦想开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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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椿树高大一些,在院子的西边,稀疏的枝桠勇敢地伸展到堂屋顶上,紧挨着院墙。无论逢年过节还是夏天的晚上,椿树下面都是我们聊天的好去处。记得初三下期有个语数英理化五连考,我有幸参加了,班主任老师和学校领导带着我们来到县一高考试。考数学时我心里紧张极了,大脑一片空白,平时难题都能驾轻就熟,但那天我做的一塌糊涂,结果只考了六十分。老师对我很失望,我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那时的我不善言谈,不会表达自己的意思。后来学了心理学我才知道那是自己心理素质不好导致的。周六,父亲把我接回家,晚饭后,父亲搬两张椅子,我们就坐在椿树下面。我坐在父亲对面,父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考试时不要有心理负担,什么都别想,就和平时考试一样。你考上了更好,考不上我也想办法让你进厂。”我不知该怎么和父亲交谈,就静静地静静地听他说着。微风吹拂着椿树,椿树叶子随风微微摆动,偶尔,椿树叶子随风落下一两片,轻轻地落在了地上。夜,寂静无声,父亲的话在我耳边回想。听完父亲的教诲,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中招考试我真的像父亲说的那样什么都不想,顺利地进行了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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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分数出来后又出现了一个小插曲,当父亲信心满满地去学校查分数时,得到的结果很不理想。父亲回到家,生气地把旧皮包往桌子上一摔,一声不吭地搬张椅子坐到了院子的老椿树下,气鼓鼓的样子让我们感到害怕,我大气都不敢出,不时地看看他,百思不得其解地想:怎么会呢,我考试时发挥正常啊?午饭后,父亲默默地睡一会儿。下午下起了毛毛细雨,父亲起来赶着他的自行车,拿着他的旧皮包,又是一声不响地走了,母亲问他,他也不说话。我们茫然不知所措地望着父亲消失在朦朦胧胧的雨幕中。半夜,父亲冒雨赶回家,兴奋地把皮包一甩,高兴地说:“明天早晨我送你到学校和其他同学一起去面试,你的分数誊抄错了,和你班的另一个同学每一门、总分都一样。下午我到学校,你的物理老师提醒我,让我到教育局找找人帮忙查查分数,我就找到你姨爹,他帮忙找人查的,一直搞到半夜十二点。不过也真是幸运,还好查到了,多出了三十分!”听父亲这么一说,我对父亲的佩服之情油然而生!那时通讯不发达,没有电话,更没有手机,父亲硬是凭着善于思考的头脑和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精神,让自己的女儿有了继续求学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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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椿树下面有口土井,不是压水井,也不是潜水泵的抽水井,更不是自来水井。但这口水井却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诸多方便。这口井需要用桶提水,桶不大,用麻绳拴着,每天我们就用桶提上水倒进盆里洗菜。夏天更好,那时农村还没通电,没有电灯,没有冰箱,没有电扇,但我们有井。买了西瓜,要想吃起来不凉,就从井里提起两桶水倒进盆里,再把西瓜放进盆里浸一浸,很快,西瓜吃起来冰霜可口。夏天,家里的剩饭剩菜怎么办,经常会舍不得倒掉。这时我们真的体会到了一个真理:实践出真知。我们把剩饭剩菜用盆扣起来,放到大点的桶里,用绳子吊着放进井里。第二天,再把桶提上来,你会发现:这么热的天,饭菜居然没有馊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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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中有趣的是,当我们放学回家,如果大人在田地里干活时,我们没有钥匙,进不了家。于是农村孩子翻墙爬树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我们把书包往院子里一扔,书包“啪”的一声甩到了院子的地上。一个踩在另一个的肩膀上,“嗖嗖嗖”三下五除二,很快翻进了家,来到梨树底下,有梨子就爬上树摘梨子吃,没有也不要紧,厨房里的锅巴可能还在,要不可能还有鞋板般的大馍。总之,先填饱肚子,然后搬过小凳子,就坐在椿树底下的井沿旁认真地写起作业来。写完作业,看看厨房里的晚餐——稀饭是不是还要熬一熬,需要的话就往灶笼里添上几把柴火,没办法,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嘛!那时不觉得苦,反而觉得每天都有无穷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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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中的奶奶经常会坐在椿树下面冬天晒晒太阳,夏天凉凉风,木然地坐在那里。不多言不多语,不打听张三家的,不闲谈李四家的,更不会说长道短,总之,尽管她看起来木讷,但不是讨人嫌的长舌妇。当她听到父亲送货到潢川回来后,立马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去迎接,我知道她这既是迎接平安归来的儿子,又像孩子般在等待好吃的——因为父亲每次送组合柜到潢川都会带两个烧饼给我们吃,烧饼在那个年代可以说物以稀为贵,能吃到烧饼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除此之外,奶奶经常会坐在大门的门墩(石头做的)上,眼睛经常望着远方出神。每天中午或下午快放学时,奶奶会拄着拐棍迎接放学的孙子。为什么不是我呢?奶奶重男轻女思想很严重,我背着书包走到她面前,她就像没看到似的,但当她看到弟弟时,两眼立即放光,马上拿出来偷偷留着舍不得吃的好吃的给弟弟吃,旁边的我咽着口水甚是羡慕。尽管如此,但我仍然怀念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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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的夜晚,吃过晚饭,母亲把大簸箕(也叫大qiang)用抹布抹干净,我和弟弟洗过澡后,就抢着往大qiang上一躺,你挤我我挤你,免不了打闹一通。等父母洗完澡,他们就坐在我们旁边,拿着蒲扇给我们扇扇子,打蚊子,月光透过梨树、椿树照过来,婆婆娑娑,影影绰绰,母亲有时唱着催眠曲,有时讲那天上的牛郎织女的故事;父亲经常爱讲他在外面的见闻,有时讲讲家族变迁的历史故事。我和弟弟就在劳累的父母有一扇没一扇,有时打着瞌睡似乎又惊醒了的猛一扇中甜蜜地熟睡了。不知何时,我们又睡到了床上,第二天醒来的我们瞪着好奇的眼睛大闹一番,跳下床来又到外面蹦哒去了。新的一天开始了,塘边捉鱼,树边逮蝈蝈,拿着蜘蛛网套捉知了……母亲经常会在门口大喊:“还不快回来!天天在外面像个男孩子一样,没一点儿女孩子的秀气!”她说她的,我照样我行我素,思想天马行空,无拘无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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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椿树靠着院墙,院墙外后面一点就是大妈家。院墙不高也不矮,大妈家有好吃的,她就会在院墙外喊我来端。我家有好吃的,妈妈也会指挥我和弟弟送给大妈,邻里之情就在迎来送往中越来越深了。

    秋天,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院中的梨树也挂出了丰收的果实 ——葫芦梨。这时村里的小伙伴最喜欢到我家来,要么我爬树上摘给他们吃,要么他们自己亲自动手,很快,树枝低的地方的梨子被我们这一群小贪吃的摘了个精光。当然,他们也会把家里的好吃的偷偷地输送到我家来——小糖果、小橘子、小苹果……有些甚至是我没见过的稀奇的玩意,既让我们饱了眼福,又让我们饱了口福。那棵大椿树就静静地静静地立在那里,它茂密的枝叶随着秋风一扫簌簌地落下来。渐渐地,渐渐地,它的枝叶终于被秋风扫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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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来了,椿树、梨树静静地站在那儿,没有了娇艳的花儿,也没有了甜蜜的果儿。它们的枝杈在寒冬腊月里显得格外孤独,北风呼啸,大雪纷飞,它们默默地守护着庄稼人的院落。过小年了,村里轮流着打糍粑,父母头天夜里就把糯米洗干净泡好,等轮到我家打糍粑时,我们就像过年一样开心,当热气腾腾的糯米从蒸笼里端出来倒进石头地窝子里时,村里的青壮年们就抡着木锤,你一锤我一锤,嗨哟嗨哟地把长条糯米打成大糯米团子,时机成熟,再由一个穿着大围裙的师傅把大糯米团子一下子起上来放到方桌上擀薄擀平,待冷却后切成小方块,晾干,最后浸泡到水桶或水缸里,吃的时候拿出来洗洗。糍粑的吃法有很多:炭火盆上烤着吃,油锅里炸着吃,稀饭锅里下着吃……

    过年了,新年到了,光秃秃的梨树、椿树显得格外冷清。大人小孩都穿着干净整洁的新衣服,这时,异想天开的我也想把它们打扮一番。于是,我们一家人给梨树和椿树扎上彩带,戴上彩色的花儿,节日的气氛顿时浓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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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院子里有两棵树,一棵是梨树,另一棵是椿树。它们见证了历史的变迁,陪伴着我们快乐地成长,直到最后因为建设的需要而消失。一年又一年,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过去了,容颜在改变,院中的两棵树——一棵是梨树,一棵是椿树,它们连同童年的欢乐一起永远留存在我们的记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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