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九个月,他的一生

老萨已经走了七年了。七年的时间,他早就长成一个漂亮的小伙子了。这七年,我都一直觉得他的死跟我有关。

我至今都还记得他刚来时耳朵塌塌浑身绒毛的样子。最一开始的名字叫萨科齐,后来叫奥巴马,最后才改成了萨萨。跟他傻乎乎的旺叔不一样,叫他的名字他会有反应。还是个小奶狗的时候,我躺在沙发上他会来咬我的鼻子。后来慢慢变成了猴脸,再然后绒毛褪去,就有一副半大小狗的模样了。萨摩耶真的是种神奇的狗,长着双眼皮,张嘴散热的时候像在微笑一样。平常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突然头一歪眨眼睛一眨一眨的,可爱到不行。老萨长得非常好看,以至于之后都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萨摩耶了。

刚来家里的时候老萨天天追着旺叔想跟他玩,然而6岁多的旺叔根本不屑理这个小皮狗。奈何旺叔腿短,就算撒开脚丫跑得飞快也总能被老萨几步就追上。老萨真的非常像个小孩子,会悄悄跑到我房间偷果冻吃。把头埋在角落的椅子下,就露个大屁股谁都看不出他在干嘛。我妈从外面带了几只熟鸡回来,这狗仗着自己腿长个高从灶台上偷了一只。整整一只鸡都被他吃掉了,第二天就拉肚子了。贪吃的狗乱吃东西的经历肯定也不会只有这一次。有次我妈看他的粑粑红红的,特别担心他是不是肠胃出了什么毛病,结果在椅子底下发现被啃得只剩半只的拖鞋。

要是我妈只带着旺叔出了门,他就在笼子里发出狼嚎一样的怪叫。如果他没被关在笼子里,就要来闹腾我了。某天清晨听见关门声,然后床猛地一震,转过头去一个毛绒绒的狗头就趴在床边。我把头转回来没理他,完蛋了又是一阵鬼叫。

教过他很多次上厕所要到卫生间里去,可有时候他还是会在沙发上尿尿。有一回这个死小孩又乱尿了,反应过来自己做错事跑到凳子下面躲着。凳子哪里藏得住这个大狗,我用我妈平常吓唬他的皮带教训了他几下。小孩有点赌气了,跑到卫生间里一个人趴着。过了一会儿我进去看他,蹲下和他说话的时候他把头放在我的膝盖上。我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后来有一天,老萨的精神不大好了。起初以为是感冒,喂了几天感冒药也不见好转。带去宠物医院检查,查出了犬瘟。得了犬瘟的狗狗腿会抽搐,那时候老萨走路已经有些一瘸一拐了。我妈来叫我起床,即使行动不便他也会跟进来,坐在床边歪着头看我。随着病情加重他虚弱极了,连吃饭都要趴着。他的鼻子上沾满了饭粒,我轻轻地给他拨下来。他抬头看看我,我知道他还想再要一些。我捧着他的脸跟他讲:“我们全家都陪着你呐,你要有勇气呀。”老萨真的做到了。每天带去医院打针,灌肠,喂药,一天下来他都没力气了,还会挣扎着站起来回家。这么坚强的狗子,才九个月大。

比起老萨给我的爱,我给他的少得让我无地自容。萨摩耶本身需要的活动量就不小,正在成长期的老萨更是天天缠着人陪他玩各种需要消耗体力的游戏。那一晚我洗过澡,看他又叼着毛巾来找我了,我跑进了我的房间,把他关在了门外。这七年间每次我想起他看着我关上门的眼神,心就像刀割一样疼。有一晚关着门在书房里写笔记,听见外面我妈和老萨说话的声音。老萨拖着虚弱的身体在家里四处走,我妈问他在看什么在找什么。我不知道那是他在这个世间的最后一晚,我都没有开门出去看看他,去抱抱他。

如果那一晚我没有回家,或许老萨到今天都还活着。老萨生病以后每晚都是我妈在陪着他睡,他也感受到家人的力量一直坚持着治疗。那一晚我本该住在学校,可因为想多陪陪老萨我回家了。晚上躺在床上我跟我妈说“妈妈我怕”,我怕的是老萨会挺不过去。我妈因为这句话留下来陪我,老萨就一个人睡在外面。他是不是觉得我们放弃他了呢?第二天早上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是我妈说的,“狗狗死了”。

那是我第一次面对家庭成员的死亡。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我“噢”了一声垂下了眼睛。我去洗衣房里看了老萨,他的腿不再抽搐了。就和他生病之前一样,侧躺着安静地睡着了。后来姨爹姨妈来了,我听见姨妈哭着和老萨道别。再然后,他们带走了老萨。老萨永远停留在了九个月的模样。

好像说犬瘟得过一次之后就终身免疫了。以老萨的毅力,如果我那晚没有回家他一定可以挺过来。他会迎来比他小不到半岁的弟弟,或许还会有自己的宝宝。他会长成一个英姿飒爽的男孩子,用马儿一样优雅的步态走过世间更多的风景。他会一直是家里的宠儿,享受所有人带给他的爱。

我几乎没有留下老萨的照片,那个ipod高二的时候在学校被偷了,800多张照片没有备份。可我更想找回的是把老萨圈在怀里的温暖触感。这份感情是没有办法寄托到别的宠物上的,哪怕再养一条萨摩耶也是。我欠老萨的,终究是弥补不了了。

小姨是真的真的很想再抱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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