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从某种程度上讲就是一次次回返,一个个追忆、串联往历的过程,回忆有时候是以向前的形态表现出来的,但用到的动力却是向后取的的,创造力的萎缩,大都从回忆力的减弱开始的,记忆是补偿,也是激励。这种回返的过程会产生一个推力,一种动力,使人向前。有时候我会觉得作品这样疲塌,缺少往前推进的一种力量,也许这种力量要依靠回返才能获得,是一种反作用力。
相对于沉溺在回忆里不能自拔,逢歌便无处安放灵魂的状态,我更喜欢莱蒙托夫《一只孤独的船》中“将要面对的,与已经过往的,较之于深埋它内心的,皆为微沫”的感觉,过去种种是今日的原因,今日种种又是未来的基石,回忆就是从自身过去生发出力量、着眼于未来的一种方式,前路漫漫不可见,“既不寻找幸福,也不逃避幸福,只是向前航行,底下是沉静碧蓝的大海,头顶是金色的太阳”,听从内心的驱使,保持前进的姿态。
第一次知道《约翰克里斯多夫》这本书,是因为接触傅雷先生的译文开始的,傅雷先生翻译重神似、重气韵,皆用蝇头小楷作稿,几易其稿交付出版社,要求不准动一个标点符号,足见其功力与自信。继而了解到先生翻译的一本关于艺术家成长的书《约翰克里斯多夫》,便有兴趣要读。
由于经常失眠,睡前早喜马拉雅上听书成了习惯,偶然间找到了《约翰克里斯多夫》全本音频,异常兴奋,于是每天路上、侧上、车上、床上听书,听着听着,便听出现在种种思想的出处,潜移默化的被影响却不自知。
任何努力决不落空,或许许多年都会了无音讯;却突然有一天你会发现你的思想已经受到了影响。
2011年的一天,那个傻傻的小伙子在图书馆的四楼找到这本书,厚厚的分上中下三本,厚的有点绝望,所以有人说:如果这辈子只读一本书,那就读《约翰克里斯多夫》吧!因为它足够长! 于是他给自己定了三年计划,每年一本,2014年本科毕业前一定读完。除却日常的专业文化课,其余时间大都泡在图书馆,以《约翰克里斯多夫》为主,也读些关于专业、电影、文学的杂志,每天穿梭于南湖,手里捧着厚厚的书,凭着只要功夫深,没有办不砸事情的执念,半年便稀里糊涂读完了上本,说稀里糊涂是真不夸张,长长的外国名字记得混乱不堪,除了主人公,其他人物难以对上号,既然定了计划,就必须得完成,不能连自己都骗!就这样勉强的开始了中本,读中本的感觉就像做英文题,似懂非懂的看着,中本没读完,赶上搬校区,上天终于给他一个放弃的理由,中本读了大半,匆匆还了书,两个校区距离远,就再也没借阅过,书中大意倒还是记得一些!
时隔八年,重新翻读,才明白一些思想早已经成了不由分说的执念,并继续指引向前!时时回头感受这种后坐力,有时别人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阅读不是为了雄辩和盲从,而是为了思考和权衡。当我们处在迷茫与困境时,静下心来阅读,你会发现书中的这些话,从你看的第一眼开始就会被它征服。
大部分人在二三十岁上就死去了,因为过了这个年龄,他们只是自己的影子,此后的余生则是在模仿自己中度过,日复一日,更机械,更装腔作势地重复他们在有生之年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所爱所恨。
真正的光明决不是永没有黑暗的时间,只是永不被黑暗所掩蔽罢了。真正的英雄决不是永没有卑下的情操,只是永不被卑下的情操所屈服罢了。
没有一个人是完全幸福的。所谓幸福,是在于认清一个人的限度而安于这个限度。 要珍重新生的一天。不要想一年后、十年以后的事情。想今天吧。不要空谈理论。一切理论,你看,即使是谈道德的,也不是好东西,都是愚蠢的,有害的。不要勉强生活。今天就该好好活下去。要珍重每一天。要爱每一天,尊重每一天,千万不要糟蹋一天,不要妨碍开花结果。要爱像今天这样灰暗苦闷的日子。
一个人生气蓬勃的时候决不问为什么生活,只是为生活而生活——为了生活是桩美妙的事而生活。
我可不大弄得清什么叫做英雄;可是照我想,英雄就是做他能做的事,而平常人就做不到这一点。
一个人不怕自讨苦吃的时候,才是爱情最强的时候。
一个人从出生到他成熟前,是被灌满了各种谎言,他成熟的第一步,就是呕吐,把这些谎言都吐出来。
随他们对我如何说,如何写,如何想。他们都不能使我不成其我。
倘使艺术没有一桩职业维持它的平衡,没有一种紧张的实际生活作它的依傍,没有日常任务给它刺激,不需要挣取它的面包,那末 艺术就会丧失它最精锐的力量和现实性。它将成为奢侈的花而不再是人间苦难的神圣的果子。
我和我过去的灵魂告别了,我把它丢在后面,如同一具空壳。生命是一组死亡与再生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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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雷先生的翻译再现了文中的音乐感,舒畅自然,再次看到这一句句话,亲切的仿佛是自己说的话,是昨日已经融入骨子里的种种,是造成现状的原动力,你认为的你还是你吗?你不过是一具不断拼凑重组的灵魂,还将继续下去........
借用书中最后一段话:
圣者克利斯朵夫渡过了河。他在逆流中走了整整的一夜。现在他结实的身体象一块岩石一般矗立在水面上,左肩上扛着一个娇弱而沉重的孩子。圣者克利斯朵夫倚在一株拔起的松树上;松树屈曲了,他的脊骨也屈曲了。那些看着他出发的人都说他渡不过的。他们长时间的嘲弄他,笑他。随后,黑夜来了。他们厌倦了。此刻克利斯朵夫已经走得那么远,再也听不见留在岸上的人的叫喊。在激流澎湃中,他只听见孩子的平静的声音,——他用小手抓着巨人额上的一绺头发,嘴里老喊着:“走罢!”——他便走着,伛着背,眼睛向着前面,老望着黑洞洞的对岸,削壁慢慢的显出白色来了。
早祷的钟声突然响了,无数的钟声一下子都惊醒了。天又黎明!黑沉沉的危崖后面,看不见的太阳在金色的天空升起。快要倒下来的克利斯朵夫终于到了彼岸。
于是他对孩子说: “咱们到了!唉,你多重啊!孩子,你究竟是谁呢?”
孩子回答说:“我是即将来到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