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当时父亲在村里的名声并不好,好吃懒做,喝酒打牌,超过鼻子的头发永远都要抹上他买的“高级”摩斯,在别人眼里就是个不务正业的人。那时候我还没上小学,听到的大部分都是他在跟别人谈论昨天谁输谁赢。

一天舅妈突然来我家,听得出来是外婆让她过来的。“丽丽,要不你跟我一起去中山做衣服吧,总比你们在家种这几亩棉花强。”舅妈说完憋了一眼一旁抽烟的父亲,接着对母亲说:“你看南南马上也要去上学了,你们家两个儿子都去上学你们这点收入哪里应付的过来。”

“他一个人在屋里能照顾好两个孩子?”母亲沉默了一下,接着问:“做衣服能比在家种田高多少?”。

……

母亲是个没有主见的人,什么事都要问父亲的建议,但最终她却做出了全家人都震惊的决定,她竟让答应了舅妈。后来听说母亲在去中山打工的路上哭了一路,从来没有离开过家乡,从来没有离开过幼小的孩子,这种艰难对于一个一个土生土长乡下淳朴妇女而言可想而知。

接下来的生活就是:父亲每天早出晚归的牌铺子(当地打麻将的场所)生活,而我和哥哥也渐渐成了不落家的“野孩子”,倒是没有变成人们口中的坏孩子,只是没有了母亲悉心照顾,我俩总是玩的忘了时间,甚至经常饿肚子。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年,眼看离哥哥上初一的时间没几天了,一天二伯急冲冲赶来,说荣华(二伯家与哥哥同岁的堂哥)不去上学了,准备跟着他表哥去做学徒学做衣服,问父亲准备怎么安排哥哥。

“继续上学呢,孩子这么小,怎么让他去打工?”父亲有点气愤的说:“砸锅卖铁也不能荒废了孩子的教育”。

“初一是上不成了,小学变成六年了,今年都统一上六年级。”二伯似乎看出来父亲并没有太关注这些,于是接着说:“学费一学期九百,你有多少钱?”

“九百?”父亲俨然没了刚才说话的那种义正言辞,以前都是两三百,家里都很拮据,九百块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要知道那时普通家庭一年收入才一两千。

“不相信你自己去打听吧,不如跟荣华一起去做衣服吧,两个人还有个照应。”二伯是铁了心让堂哥去打工了。父亲没说话,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答案的哥哥,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随后的几天里,父亲去了爷爷奶奶家好几趟。

接着有一天,我和哥哥被父亲带到爷爷奶奶家,叫我们在外面等。“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父亲进门不久就传来痛骂声,这些话我之前也听奶奶骂过父亲,奶奶喘着气继续骂道:“从前我们的话你不听,你今后也别来找我们……这么多年除了打牌赌博,你干过哪件像样的事……你出去打什么工?你有啥手艺?……”断断续续听到屋里传来喊骂声,却出奇的未听见父亲的大嗓门。

“滚,走了就不要回来”,一阵大骂之后清楚的听到好几个碗重重地摔地上的声音,接着父亲红着眼睛出来了,笑着对我们说以后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那个笑容我至今难忘。

回家的路上他一手牵着一个,完全没提刚刚发生了什么。我说:“我要骑马。”父亲像往常一样熟练又小心翼翼的把我架他的肩上,做着配合的动作。我一如既往的轻揪着他的耳朵掌握方向,猛然发现他头上没有抹摩斯,还有了几根昨天还没见过的白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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