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瘦女人

          我认识一个女人，三十多岁。

          她常年穿着深色的衣服，墨绿，深蓝或者黑色，衣服又略长，显得人更加瘦弱和矮小了。她不施粉黛，皮肤暗黄，少有笑容，头发终年束在脑后，扎成马尾，但这马尾只有一个男人的拇指般粗细。

          据说他们夫妻不和，俩人都各做各的事。女人倒很能干，家里的大小事一概由女人操劳，买菜煮饭，拖地洗衣，照看老小……，样样少不了，男人就在鸡毛蒜皮中悠闲度日。女人工作之余爱研究点房产，赶上了时代风潮，在国家限购和增收房产税之前已经为家里购置了四套房子，现在的房价比天高，一套房都足以让一个普通家庭驮负大半辈子，女人的心血与智慧尽付家庭。

        然而女人不快乐，脸上时常有一种落寞的神色，即使冬日暖阳也难唤醒她的笑容。女人的独子已上大学，老人纷离人世，家里成了二人世界，家庭里本就稀稀落落的欢歌笑语再也不愿光临这个家庭。

        女人的周末，往往是独自提着大包小包去看儿子，她的儿子在一座不远的城市上大学，芝兰玉树一般的公子。儿子见了她，总会冒出第一句话：“妈，我饿不着也冷不着，你看你。”然后就忙着抢过母亲的大包小包，一起提着背着，他知道父母关系不好，做儿子的自然要会多心疼一下母亲。女人呢，只是微笑着望着儿子，乖乖地把东西给儿子，嘴里忙应着“好，好，好，下次我就什么都不带了。”下一次女人照常大包小包，只有在这个时候，人们才会发现女人笑起来真好看。

        女人的儿子从小就很听话，从来不给她惹事生非，每次放学回家早早地做好饭菜等着父母下班。说来好笑，两口子虽在一个单位上班，但回家的时间从来都是错开的，吃饭自然也就错开了，往往是女人到家很久了男人才慢悠悠地开门，即使某次因为天气的缘故大家一桌吃了饭，吃饭就是吃饭，再无其他。儿子夹在俩人中间颇感为难，和爸爸说话，妈妈又气不过，和妈妈说话，爸爸又没好脸色，后来儿子做好饭菜之后，都会暗暗祈祷一番，老天爷你千万不要让爸爸妈妈一桌吃饭，经常是妈妈回家要比爸爸早，儿子就常和妈妈一起吃饭聊天。这种吃饭形式一直延续到儿子长大。儿子上大学之后，夫妻俩就更不愿一桌吃饭了，现在饭菜各做各的，活像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然而陌生人偶尔还打声招呼。

        男人对女人的冷淡是有原因的。原来男人有一个喜欢的女孩，这个女孩身体不好，后来又查出患了癌，家里知道后坚决要男人退婚，男人于心不忍，父母以死相逼。女孩被退婚后不久，心有念念而死。男人一下有了心结，怪自己没能陪女孩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男人父母不在乎儿子的心结，只是张罗着准备下一家亲事，父母要忙着抱孙子。后来就娶了女人，女人刚开始对男人体贴备至，男人总不领情，他心太小，早已盛放不下另一个女人了，只能让她成为不幸的宝钗，女人后面也就逐渐冷漠下来。女人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将年轻气盛的自己活成了一潭死水，苦苦地在生活的大锅里熬煮着。

        女人啊，女人，纵然子孝子亲，仿佛风中的独苇，终究难逃一世落寞，可怜如朱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