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主语的父亲节

父亲节快乐。

又到了该表达这句话的时候了。

可是,当一个节日失去了主语的时候,往往也失去了后面因此后缀的“快乐”,而只剩下了生生割断后还未复原的切口敞开着。

有些话题还是不大能深谈。

一提起来,整个眼睛就像被蒙住。

什么都听不到了。

……伤口还是有些新。


昨晚梦中遇到我爸。

说着说着话,我跟他说要临时出门办点事,他在背后推了我一把,很清晰。

然后他就把门从身后关上了。

我还烦得不行……老头儿真是气人。

早上醒来的那一瞬,我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我爸这几天没事儿吧……

然后几分钟之后才想起来——他永远不会有事了。

然后我就不知道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噎住了一口气。

他娘的,真难受。


起床洗漱忙活到中午,我带着参姐在一间常去的面馆,对付周末午饭。

面馆背景总是热闹而烟火,往常总是放着嘈杂时髦的音乐,一首接一首。

面端上来时,天花板突然不合时宜的飘起来筷子兄弟的《父亲》,我曾经万般嫌弃的觉得恶俗的这首破歌。

可是当下我突然预感到,我即将泪如泉涌。

……不行,这算啥?!

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就在眼前,一群喜气洋洋过周末的人穿梭不停……我硬忍着,忍得头皮发麻。

他娘的,真难受。


我语重心长地对着沉醉于面碗的参姐说:

等你爹将来老了,你可一定对你爹好点……你爹对你,可比你外公对小时候的我好多了……可就这,我现在想起外公都还有点难受……你可得使劲对你爹好,他肯定是个比外公更和气老实的老头儿,你对你爹好点,你自个以后就没那么难受。

参姐头也没抬:那肯定,那还用说。

我叹了一口气:没几个爹对孩子能跟你爹似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参姐说,我现在就知道。

好吧。你比我能。

我闭嘴,不再指望跟这位没啥人生阅历的家伙找平衡。


索性在一片热闹中不管不顾安静下来,想想我爸。

我是真随他呀——又深爱自己又烦气自己,对自己纵容又苛刻。

一身漏洞,偶尔混蛋,狗屁不是。

爱的时候爱,犟的时候犟。

低谷的时候萎靡不振。

可我始终垮不了——像一颗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最像他的部分,也一定最支持着我。


越来越觉得,其实我和我爸一样:

本质上都是享受甚至敬畏着生命的孤单的。

所以,也许彼此都并不需要所谓的那些形式上的链接——对那些我们爱着的,可以忽略细枝末节的形式,用一颗婴儿般柔嫩干净的心直接贴近对方的心——我的生命是从他那里传承来的,他把他生命里最好的特质,都一起打包给了我,足够了。

我像他,有些时候又不想那么像他。

在某些方面可以活得不必像他,恰恰是运用了最像他的那部分——这就是他给我的遗产。


我想今后想到他时,哀伤会慢慢变少。

而那种深的懂得,会越来越多。

爸,我能比你更爱自己,这就是代际进化。

我相信这也是你所乐见的。


那个世界一定更自在更舒畅。

……爸,你可还舒畅?

最后哭成狗,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虽然我是个蛮凉薄的家伙。

我确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此刻你正在无奈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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