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杀生》是一部看完让人泪流不止,浑身颤抖的电影,不管是从它的正极相反的精巧叙事还是粗矿而又不失自然的浑然天成的镜头语言,管虎导演的这部电影已经足够载入中国电影史册!
一个纯粹而天真的恶人
电影的开端镜头扬起,一段长长的天堑峡谷,与世隔绝,镜头由下至上,由狭窄渐渐转至宽阔的天穹,类青藏高原似的美丽景色自然地让观众联想到淳朴的民风以及人类难以描绘的大自然风物。
一段似狗非牛的呜咽声由远及近地响起,陈旧的卡车上的村民轻轻地扣着车门,夹杂着卡车巨大的轰鸣声与对面卡车上人的尖叫。
几段定格画面交错,让人不禁联想起《色戒》中也有这么一段,王芝佳孤独地坐在公交车后座,任凭小雨打在脸上,她也是这般轻轻敲打着车窗。她脸上的迷乱与沉浸却出乎意料地与此时的气氛一致,也是这般混乱而暧昧。不同的是,一边满是沉静,一边遍是杀机。
被村民扔下山崖的牛结实,意外地营救了牛结实的医生,此时命运似乎残忍地开启了它的转盘,一生一死仿佛一个轮回,注定了两人接下来的纠缠。牛结实一句:“欠老子条命晓得不!”仿佛为他悲剧的未来隐隐埋下伏笔,此时他脸上的桀骜、咧着嘴如兽类一般无法掩饰的凶狞,和村医一脸善意蕴着眼中的热泪形成鲜明的对比。
救人的反被骂,该报恩的反被累记仇,这个如孩童般满脸不逊的恶人开始显示他天真的毫不掩饰的恶意。
赤子的恶是天真的恶,他性命置之度外揪着村民威胁时是真的;被村民抬起扬言再丢远点欲二次杀之时毫无畏惧,坦言再远也能回来的无赖是真的;而村民们对他毫不掩饰的恶意也是真的。让人不禁揣测,是怎样大的深仇怨恨能够绵延数不尽的杀意横生。
一个有仇必报的无赖
地震来临,牛结实满脸是血地紧紧将村民压在身下,他那诡谐的恶作剧般笑意令人不禁胆寒。他有仇必报,面对欲夺取自己性命的村民不惜用石头砸破自己的脑袋也要吓唬一番。
十三个月后医生与牛结实的重逢才揭开了一层又一层的真相,原来牛结实得了能够传染村里人的疾病,镜头慢慢飘远,揭开了村人们对牛结实仇恨的根源......
他调戏美貌的寡妇,明知悠悠众口,却让她受尽非议;他喂百岁老人喝酒,老人去世后人们恨不得痛打一顿;他偷窥邻居情事,在两人渐入佳境时竟现身嘲笑......村民们对泼皮的牛结实着实无奈,他的所作所为对于保守封建的镇子来说无异于大石落水。
然而,这就是真相吗?何为真,何为假?从村民们让寡妇沉塘的一幕,宛如揭开了掩盖在镇子上封建而血腥的神秘面纱。面对失节的寡妇,牛结实将她救起,教她与自己一起沉沦欲望,并渐渐释放自己温柔的一面。
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村民们忍无可忍,终于露出了伪善的一面。
牛医生带领他们组织了一场华丽的谋杀,想要以机心夺人性命。牛医生问是否要杀了牛结实,村民们不愿意承认,却伪善地说是只是希望永远不要再看见他。之所以说这场猎杀是华丽的,是因为它不动一刀一枪,不费一兵一卒,所有的举动都被隐藏在村民们看似不经意的言语之中。
他们为牛结实精心设计了一场莫须有的病,好一场可怕的诛心之举!设计这桩局的人心机不可谓不深远,当所有人都表现得正常,这个独一无二的人就是异端,就是有病!三人成虎,杀人诛心,于是牛结实就在这长长短短的流言蜚语中渐渐丧失生的希望。
那个人人喊打的异端终于陨落了,那个肆意破坏规则的坏种终于如大家所愿死在了寒冷的没有人知晓的地方,简直是大快人心!村民们还是善良的,他们没有杀生,没有主动杀害这个祸害!是失去生之意志的牛结实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们的手还是干干净净没有沾染一滴血!想来这个结局该是人人称赞的,该死的人已死,村庄又恢复了往日的森严与宁静。
一个真相背后的真相
牛结实死了吗?牛结实真的死了,死于意志的堕落,死于死志已存。
拨开一层真相窥见的是更加血淋淋的底色,那是村民们以恶意浇筑成的虚假!
牛结实,一个不畏人言,是教条为无物的泼皮,他勘破保守的镇子村民们不愿意释放欲望的念头,帮助他们正视自己。他掘人祖坟拿出珠宝,只是因为守着财产过穷日子的牛犊子,他觉得迂腐。
他帮助驴与马儿交配的一幕,多么眼熟。姜文导演的《让子弹飞》中同样有这样辛辣讽刺的一幕,驴竟然上了马,这俨然一幕滑稽又可笑的场景。但是它蕴含着推倒,蕴含着荒唐的真实,蕴含着重建的可能!
这个无视规则,无视封建礼教的异端,这个与世人容不得的寡妇相爱的泼皮,不该生在与世隔绝的村庄里,不该存在解放天性,释放欲望的原生念头!这就是原罪。
他的死是大快人心,是众望所归的!
但是他真的是自己丧失意志渐渐死去的吗?不是的,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村民们欲杀人斩草除根的决心,他们决意杀害与牛结实相恋的寡妇腹中的胎儿。当牛结实得知自己得病的真相时,他的死亡也悄然逼近了,为了恋人与怀中孩子的安全,他最终妥协地喝下药,并葬身在高处无人知晓的地方。
真实与虚伪牛
结实是恶人吗?是的。
他有仇必报,面对想要杀害自己的村民,却仅仅只是恶作剧似的吓唬大家。他一厢情愿地想要戳破人们那层虚伪的面具,让大家得以真实地拥抱自己的欲望与人性,想要叫醒被规矩统治了数百年的爱与自然,真是天真的愚蠢!
真相到底是什么重要吗?医生从头到尾一直在寻找牛结实死亡的真相,他追寻过去,找到了牛结实生存的痕迹,他的爱他的一生他最后的妥协。
牛结实真实吗?是的。
他救起沉塘的寡妇,无视流言蜚语想要与心爱的女人好好生活。他有时赤裸,是因为他坦然面对自己的真实;他常常欢乐,在村子里无拘无束地生活,是因为他无视村里人遮遮掩掩的虚伪。
有时真实与虚伪不是对立的两面,如牛结实这般的天真赤子,他怀抱真实,他生活得坦坦荡荡。很难说村民们的生活不是另一种真实,是的,他们虚伪地不肯面对自己的真实欲望,但是谁说虚伪不可以坦荡。
好似生活中真实的人们,有的人坦然面对自己的弱点,有的人小心翼翼地掩藏起自己的弱点,很难评价两种生活方式有什么不对。好似西方人擅长敞开心扉他们自然,直接,但是我们东方人却长于含蓄隽永,这种感情也同样真实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