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淌水

水光映在脸上，小河潺潺，深一脚浅一脚的感受水下的鹅卵石，圆圆的，凉凉的，滑滑的，她要这样走到对岸，走的好慢。

他在后面的岸边蹲着，嘴里叼着草棍，心里想着很远的地方，眼睛盯着她的背影，她的耳朵在阳光下看起来像是透明的，腮边的绒毛细细密密，小腿白白的，线条特别流畅，她哼着歌，很放松，就像刚刚没有见到他一样。

他想起她四十五岁的时候，她丈夫走了，车祸也带走了女儿，留下了她一个人，还有丈夫没写完的小说，她在巨大的空洞里无所适从，她理性的说服自己好好生活 ， 重新开始，但感情上，怎么也做不到，从清晨到黄昏，那种惶惶不可终日始终如一，只有天黑以后，她躲进安眠药里，逃开这个世界和全部记忆。

他看到了她的梦，他看到了她抱着女儿的小衣服走来走去，她自说自话自言自语，只是不想哭。

她在溪水里走远，唱着歌，很像悠闲的样子，其实她有点紧张，她知道他在身后看她，她也知道他后来的岁月，知道他拼命、委屈、低声下气的那些时刻，她不明白，他这样好这样有才华的一个人，为什么就会莫名其妙的这样蹉跎了一生。

他会娶喜欢但是不太合适的人，他会再去喜欢别人，又必须回归家庭，在一个屋檐下心有芥蒂的“温暖”着，他会想在事业上扑腾一下，但是最后，他要养家，他要尽孝，他不能冒险，他怕赔掉这不起眼的一点点身家。他慢慢有了白发，慢慢的开始认命了。

她想到这里，内心酸楚，嘴上依然唱得明亮欢快，一个高音甩出去，心头畅快。

他听得眼泪不知不觉掉下来，他心里慢慢祈祷：老天爷，让她就一直这么好好的，顺顺当当过完一辈子吧，这么欢快、明亮的过完一辈子吧，行吗？我愿意用我所有珍贵的东西去换，去换掉她那些深夜里没有眼泪的呜呜咽咽，去换掉她行尸走肉的日出日落。

她趟过了水，上了岸，回头莞尔一笑，他在对岸，是那个十七岁的阳光少年，很帅很帅，满头绒毛的小鸭子一般，聪明又呆萌，值得世间一切美好。

时间凝住了。

她忽然想走回去，她想自己不然就在他身边吧，一直，就算他真会蹉跎一辈子，自己也是那个更会安慰他的人吧。

他也想走过水去，去她身边，就跟她一起读书，一起过每一天，他们都健健康康安安全全的活着，就算什么都没有都比不上别人，都不怕，他一直陪她过完一辈子，把无聊的一辈子过的有趣。

他们忽然想拼一下，试试吧，万一可以不一样呢？就算更惨，也好过没有试过。

天慢慢暗了、黑了下来，太阳，就在他们眼前慢慢落山，终于，黑透了。

他看不见她了，她也看不见他了。

他们忽然都哭了，拔脚往小河中间跑，哭着往一起跑，跑着跑着，都摔在水里，他们挣扎着，够着够着，霹雳扑通的，终于到了一起。。。

他们安静的抱在一起，女孩唱起来：“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喲，照着我的阿哥哎，在深山，我想月亮天上走天上走。。。。”

还带着哭腔，唱的跑调，唱的两人都笑了。

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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