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奔

  （本文已被韩国庆本人授权，允许陈述故事并进行文学性修改，图片均来源于真实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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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得那天晚上国庆送来的外卖里少了几块回锅肉。我问他为什么要偷吃我的回锅肉，他说我要让你长点记性，17块的回锅肉盖浇饭每次给15是不对的，所以我帮你一次性还清了。

      我拍了拍国庆的肩膀，对他说兄弟，失恋能让你发大财。他脸对着屏幕，惨白的印着光的嘴唇上下蠕动嘟囔着谁也不惯着之类的废话。我看着有些迷离的韩国庆，那个一不小心把荷尔蒙和爱情都装进手枪里，一枪打进西湖的胖子拖着皮囊坐在我的凳子上，五味杂陈的。

      故事的开头是春末雨雾蒙蒙的南方，国庆带着兄弟们给他精心准备的行囊和满怀殷切的希望从扬州一路南下到杭州。闷热的绿皮火车哐当哐当疾驰而去，站台上初夏的味道弥漫在拥挤的人群里，安全员的旗子和口哨不耐烦地破坏人潮的涌动。我放下和兄弟们一起举着烟致敬韩国庆的手，对他们说青春就必须得从随着火车晃动不停被摩擦的疯狂的前列腺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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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只永恒在电视上”两周前，我对韩国庆要去见一个聊了9年的女性网友是持绝对反对态度。有大部分原因是国庆希望靠脚上的那双拖鞋撑过这个夏天，毕竟买一双完全包住脚的鞋是对于当年的我们都是比很大的开销，何况敞篷的拖鞋透气性能有效控制脚气。但后来，我还是被兄弟们说服了，也许国庆也可以有爱情，毕竟经历过初高中那个娱乐匮乏的时代，一个条件筛选添加的隔着上千公里的qq好友能聊9年，这本身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我清晰地记得，那两周是整个大学做过的最认真的项目，我甚至还给这个项目取了个名字叫“韩国庆性生活解决办法”，我们的例会放在每天晚上9点的校园内奶茶店里。已经真的很难记清为什么我们每天为这个项目都有聊不完的话，奶茶店老板那段日子没办法早回家陪老婆孩子全赖这帮除了肾上腺素和荷尔蒙别的一无所有的年轻人。最后，在国庆真的出发前一天，终于想出了解决办法，恒通的桔子水晶无敌vip会员帮国庆在杭州订了间至尊奢华大床房，阿科贡献了前一年淘宝双十一买的还没用完的12个盗版杜蕾斯，我找了好久翻到三四台有摄像功能的手机给到国庆，叮嘱他一定要找好机位。佑斯负责每晚的例会买瓜子和奶茶，才齐在每晚我们被老板赶出奶茶店后决定去烧烤摊喝酒还是去朗月湖旁边的小亭子弹吉他唱歌。就这么多的夜晚，我们谁也没料到这之后会给国庆在杭州埋下了一个宏伟的爱情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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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州东站错综复杂的高架在磅礴大雨地冲刷下依然气势恢宏，只是韩国庆的拖鞋在刚下动车拥挤的人群里被踩落了，随着雨水一起流到了站台下，我在电话的另一头听国庆叙述这些都感到尴尬至极。我把仅剩的用来买晚餐黄焖鸡米饭的25元全部转给了国庆，国庆也没让我失望的给了火车站一个没钱买车票回家的老奶奶10元钱，用剩下的15元买了一双老北京布鞋和一瓶山水啤酒。我问他为什么买啤酒而不是坐公交车，他说“该省省该花花”，我觉得他说的非常有道理，于是他就徒步走了整整五公里到了宾馆。

      晚上八点不到，兄弟们都聚在了我的宿舍，能让工科生们在黄金档聚在一起凑热闹还特别来劲的，除了姑娘那可能就是实验报告的结果。韩国庆的情况属于两者结合，国庆的视频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抠脚的，洗脚的，拖鞋都没穿上就一下涌到我的电脑前。屏幕的对面也是一双脚，一双细腻光滑的脚，上面一只粗糙的手在来回抚弄，然后是一张撑满整个屏幕的脸冲着镜头笑，我们就耐心地看着国庆一卡一卡地按摩。按到我打游戏的室友叫我关掉视频别占带宽，然后被揍了一顿以后，国庆那头依然还在不紧不慢地足底按摩，甚至姑娘都已经睡着了。我实在没忍住，发了条短信给他“兄弟，你跑杭州去当技师？传承扬州扦脚去了？”我看着屏幕那头的国庆掏出手机，满脸的横肉对着手机天真地笑了，他说“我就是想要家的感觉。”阿科抢过我的手机，语音对国庆咆哮着说“你按脚按着按着往上走，就直达家了。”这些话就像是灶台下蹦着火星堆的满满当当的柴火忽然吹进来一阵风一样被瞬间点燃，当欲望和理智冲突的时候，年轻的国庆和所有荷尔蒙爆棚的青年一样，义无反顾地往伊甸园里的苹果扑了上去，不是每一个果实都是成熟的，但他们的饥饿又是真实的，那苦涩的果子是一个个耳光抽在国庆的脸上。他之前虔诚地祈祷要把生命献给爱情，但他都没有死，青春和年轻替他们抵了命。那一晚，强奸未遂一共发生了六次，幸好没有第七次，要不小心让国庆成功了，我也许就要被贴上强奸教唆犯的标签了。

      川味的回锅肉比南方的回锅肉更讲究咸辣的口感，和甜辣形成相对比的是永远不会腻，少了几块回锅肉确实太不过瘾。我对着凳子上的国庆又气又心疼，我对他说“这样的结局你不已经习惯了吗？” 他回答我说，“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拥有爱情。”国庆地抱怨反而让我觉得心里好受些，“走吧，人叫好了，喝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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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过三巡，才齐提议为这次失败的项目拍张照片作留念，照片里的组委会成员依然假酒上头，唯有最后一排的国庆盯着自己的裤裆面无表情。“请你不要相信她的爱情，你看黎明还没有来临。”我对着国庆哼唱着，“热爱生活不就是得过且过，难过就是酒没够。再一瓶老村长下肚，我们喝光了回程的打车钱，也把我喝的在桌子底下找回家的门。比起失败的生活，爱情反而显得没有那么失败，那一晚吃烧烤的时候，微机原理考试成绩出来了，怒砍了57分加上平时分勉强过关了，这一顿烧烤意味着未来的半个月里挂面将会是每顿饭的主旋律，我扶着墙边的瓦片天旋地转的呕吐，每一次宿醉的呕吐都会让我极其后悔并且发誓再也不喝假酒，但谁也不知道下一杯酒到底是天之蓝还是江小白，金钱真的是实现价值的唯一途径，起码我喝五粮液脑袋不会爆炸，这次换成国庆对着我唱“请你不要相信他的关心，他的手枪正瞄准你的胸膛。”初夏的季节里好像只是因为好天气就可以让一切都被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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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几乎很难再回想起来当晚我是怎么走了10公里从何园一直走到宿舍的。印象里走到荷花池的时候，一家亮着红色的灯的按摩店门外马路牙子上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我实在走不动就坐在他身边，国庆非拉着我赶紧走，我听见那个男人的啜泣，我对国庆说，他在寻找心中的那条龙，我得帮帮他。我亲眼看见他趴在玻璃上的灵魂在和屋内那个穿着丝袜D罩杯的女人交融，我看见他被一点一点的撕碎然后再被按回他的身体。甚至他的眼泪都是支离破碎的。我知道就算我现在拿出手机叫来了120，能带给他希望的只有他自己对自己的谎言，永远不会被揭穿的谎言。

      国庆他们在前面一条马路等我，我循着香味走了过去，老板睡眼惺忪隔着眼屎看着我，那眼神就像在看一条案板上的鱼肉一样，我应该永远也不会成为他的第一个顾客，因为他晃动着身体把头皮屑非常精准地投入到了鱼汤中，然后沉醉在那黑夜里，那一盏微弱的白炽灯就像千帆相竞的大海里，最快会被淘汰的漏着水的船。

      我坐上了那条船，然后一路向前飘荡，繁星如眼，高悬夜空，远处的宿舍楼仿佛在另一个时空，隔着几个世纪。路灯惶惶，星光遍野，觉得自己不过只是过客，楼下的情侣又在漫无目的地争吵拥抱接吻，我害怕对上那两双眼睛，因为无知的眼睛是空洞的，是会吃掉我的希望的。

      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城市死了，不管我多么用力这个夏天也快死了。他们不会等我说完就开始阻止我对他们危机的评估，就好像第二天希望会按时来一样，但那明明不是阳光，是沿着阳具缓缓上升的红色尿布。

      让一切激情枯萎。

      让一切理想成灰。

      让一切都随风。       

      让一根香烟点燃这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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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庆脱光了他的衣服，用香烟点燃了T恤，我看着火越烧越旺，然后我也脱下衣服扔进了火堆里，我看着火焰中跳动着上升的棉条。我们在广场上绕着火堆一圈一圈地跑，我感觉到那微不足道地无声抗议都无法让自己勃起，但我们还是要跑，因为远方传来诱人的歌声，兄弟，这的一切未来都将成为这里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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