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殇墨伤》连载42

第四十二章   始殇之伤

“花园的花儿香,听我来唱一唱/听我来唱一唱/唱一呀唱/找到了沈国利/沈国利好兄弟/好兄呀弟/好兄弟来好势力/好兄弟来好冷漠/到处是轿车遍地是破鞋/当年的沈国利/到处呀是借钱/没呀人理/如今的沈国利/与往年不一般/不一呀般/如啊今的沈国利/与往年不一般/再不是旧模样/权势的好谄媚/吃人的好兄弟/钞票一箱箱/一呀箱箱/房子一幢幢/一呀幢幢/你看那沈国利/处处啊是冷眼/是冷啊眼/又收钱来又吸血/三五九流自一派/亲哥也不认/翻脸叫叫花”

小区里的人打开窗户看热闹。有人说沈国强怕是被人骗疯了。

我拉着沈国强的手说,“爸,再别唱了,咱们回家吧。”

但是沈国强甩开了我的手,他依旧用呵斥的语气说:“回什么家?你也不看看这个世界是怎么对待咱们父女的。我今天一定要说出来,不然我憋得慌。咋了,嫌你爹丢人了?你活该,谁让你妈不要你,你爹就是这样,供你吃供你喝你还嫌我丢人?不要脸的东西,你那个丢下不管你的妈才是真正的丢人。不要脸的东西。”

我没有再说什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最讨厌的就是沈国强说徐海琴,徐海琴丢下他,让他有这样的下场,那都是他活该。徐海琴每日劳苦工作的时候,他却不知道珍惜,只知道酗酒发脾气找茬吵架,所以我觉得,这是沈国强活该,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叫自作自受。

所以我索性不再去劝沈国强,就让他那么唱,反正我的半张脸已经没有了,我也不怕再丢脸。

我回家把自己关起来。

沈国强便在小区里一遍又一遍的唱着他篡改的《南泥湾》。唱累了他就坐在石阶上休息,休息好了接着唱。唱渴了便喊我给他端水下来,然后喝好了接着唱。就这么折腾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

那一天,我在家里的屋子里待着,一遍一遍的听着沈国强带来的不同版本的《南泥湾》。我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那首歌给我带来的,更多的或许是恐惧。而后的日子里,《南泥湾》成了一首诅咒一样的歌,我不愿意再听到,即使偶然听到后也会浑身发颤。

新学期开学的时候,已经到八月了。沈国强终于意识到要给我找学校了。但是脸上有一片抹布的褶皱的沈墨殇,已经不愿意再去人多的地方了。我自卑,难过,讨厌看到别人怜悯的目光,同情的目光,以及对于沈国强是疯子的评价,我不愿意去面对。

但沈国强说,这么大的人了,一直就这么待在家里不是办法,学还是要上的。当然,我猜这一定是在沈国强清醒的时候说的。对于我来说,沈国强有两种状态,一种是清醒的状态,与常人无异,但是他很严肃,严肃以至于都不说话。另一种状态就是不清醒的状态,他时常跪拜菩萨,说要受到菩萨的指引之类的话,还有他在楼下或者大街上唱《南泥湾》的时候,以及他神神叨叨自言自语的时候。而这样的状态的切换,一般都是一半对一半。

自从上一次沈国强在小区里唱过《南泥湾》之后,隔一段时间他便会去唱一次。院子里的人都习以为常了。每一次唱完歌回来,申沈国强便会跪在菩萨面前磕头,说什么师父交代的事已经处理好了,让师父放心。

那种感觉就像是菩萨指引他去唱《南泥湾》一般。然而后来沈国强也确实对我说过,是菩萨让他做的这一切,他是菩萨的弟子,所以要听菩萨的话。

再一次坐上沈国强的老二八,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甚至还有点微热。那是他带着我去花园小学报名的日子。时间过得很快,眼看着要开学了,沈国强说菩萨指示他要让我去花园小学上学。花园小学是X区一个不好不坏的学校。已经在家待了大半年的我,想要再去升级读书,似乎是有点困难的。

招生考试我的英语成绩不合格。在P市读书的我,何时学过英语,那样的小地方,比不得L市,这里的孩子从幼儿园开始就在学英语。但我似乎也不是很差,我的语文和数学成绩是没话说的。

可是学校,拒绝了我。

沈国强载着我回来的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最后进小区的时候,他推着自行车看着我说:“你放心,一定会有学上的。”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虽然我的脸已经好了。但是疤却像无数霸道的蜈蚣,紧紧的扒在我的血肉之上。被烫伤的脸,像一团褶皱的抹布一样,慵懒的躺着,丝毫没有消失的想法。

这意味着,从拆下纱布的那一天起,我的所到之处,都是评论。但凡是我出现的地方,都会投来好奇的,亦或同情的眼光,只要是有我的地方,就会有不堪的评论和无辜的同情,以及毫无来由的排斥。

大概是那个时候,我开始学会低头,学会沉默,学会逃避。

很多时候,人活着不是在活自己,而是在活一个体系。尽管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但是你还是没有办法摆脱,那些如丝如线一般缠绕着你的噩梦。尽管大家都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但可笑的是,大家会为了别人的眼光,和别人的评论,来适度的挑选自己的路。

不知不觉间,我望向天空的眼角竟有热浪落下,在我那褶皱的半张脸上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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