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云中记》

     

  一个人和一本书的相遇，也是一种缘分。

  五月，我捧读《云中记》。就在读书的前几天，汶川的车厘子上市，我们一车四人，说走就走。去了羌寨吃大樱桃，爬高原，看草甸、海子,吹了高原劲风，晒了高原有着强烈紫外线的太阳。冥冥之中，就是这么有缘。藏民、羌民、雪山、云中牧场、甚至那神秘的紫色鸢尾花，都在那场出行中与我相遇，几天后又通过阿来的文字，更加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意外的到来，总是毫无征兆。

  08年的地震，让多少人惊慌失措，让多少家庭支离破碎。而前一刻也许他们都还沉浸在美好与幸福之中，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的幻想之中。

  就像08年5月12日那一天，上午我和孩子们为六一欢快的排练，下午孩子们就在尘土中抱着被子一片惊愕，或者躺在小床上，被倒塌的砖头无奈地压着。所幸，他们都有惊无险。没成想，又是五月。这次出行，回来的第二日，我就住进了医院。才知道这一行，差点给自己生命画上句号。生命如此无常。设想，如果真的就那样毫无防备地终结了生命，我将会多么快地被人遗忘，就像地震中很多不被人知晓，又很快被人遗忘的众多人一样。

  亲情、友情是面临意外的灾难时，最好的良药。但某些温暖就如风，一阵，就不见了踪影，剩下的只是空，如影随形的空。唯有自我救赎，才能获得安宁。或许，当我们感叹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时候，正是我们的灵魂忠于自我的时候。所以，阿巴看似荒诞的行为，实则是对自己，对这场亲历大灾难的人的灵魂的救赎。所以，阿巴才选择与鬼魂为伍，才选择与云中村一起消失。云中村消失了，阿巴却在人们心中种下了信仰和爱的种子，每一次夜深人静，记忆重现的时候，它都将温暖人的心灵。意外带来了疼痛，而疼痛过后就是虚无，唯有忠实于灵魂，才能得到重生。

  谁能拯救空空如也的心呢？唯有你觉得最珍贵的东西，也许是亲情、友情,也许是传说中的爱情。于我都不止于此。能拯救我的，跟能拯救阿巴的一样，就是这山川日月、花草树木、这有灵的万物。一个人与大自然独处，静静地看一朵鸢尾花应声开放，静静看一片嫩芽生长，看一只鹿慢慢地靠近自己，看一滴露珠映照出变形的日月天地……听风、听雨、闻熟悉又喜欢的味道，让自己安然入睡，再在鸟鸣的呼唤中醒来。让自己地身体和灵魂都在大自然中敞开，回归原始人与大自然的生活，牧民生活，原始的石器时代生活。当然，这只是我的想象，我没有阿巴一样的故土，也没有阿巴的勇气，但学会和自己相处，却是我不得不面临的问题。只有学会了与自己相处，灵魂才能找到归宿。

    阿巴回到云中村，日日夜夜，只有大自然与他自己。流落荒岛的鲁滨逊，也只有大自然与自己。同样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同样是一个人与大自然，同样的顽强的生活着，同样为偶然从泥土中长出的植物欣喜不已。鲁滨逊是被迫的困顿，他向往回归文明社会。阿巴却是逃离文明社会，主动选择与孤独、与鬼魂为伴。不论哪一种，他们的生活都并不枯燥，他们的内心都是安宁的。因为，阿巴的信仰是与云中村同在，鲁滨逊的信仰是生存，他们都做到了。

    08年地震也让我生活了十年的家园消失了，消失得一点痕迹都没有，跟云中村的消失一样。在那里生活的十年，是我人生中最特殊的十年，在那里我参工、结婚、生子、然后迷茫、困惑……那里有沁人心脾的七里香长廊、有梅林里与友人开怀畅饮的青春岁月，有痛快哭笑嬉骂的张狂……如今，只是在我自己的文字里偶尔浮现，故人走散，故园一点踪迹都不复存在。当我把它遗忘之际，它也就像从没曾发生过了一样。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中说，生活不是你活过的样子，而是你记住的样子。还好，我不像阿巴那么留恋故土，我的往事不堪回首，我更愿意活在当下，我更愿意憧憬未来。可未来的哪一段又是我们真正想要留住的呢？

    阿来的文字唤醒了我对故人故园的记忆，那些花花草草，那些熟悉又渐次模糊的面孔，是我回不去的过去，也是我的心空空如也的一部分原因。只有跟着阿来的文字，来一场灵魂的洗礼。这种亲近感，代入感，让我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心，逐字逐句地阅读，去感受作者用细腻的笔触传达的情感。随着时间的流逝，没有人再记得云中村，就像它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云中村那逝去的一百多条生命也将被人们遗忘。甚至大地震中八万多失去生命人也会慢慢地随时间的流逝被人完全遗忘，我们只有用这种方式来祭奠我们的记忆。因为我们曾经都是身在其中的人，那是我们曾经的样子，忘记过去就如失去了自己珍贵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