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在变相纵容性侵。”

这是我写过的最锋芒,尺度最大的文章。我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发,但她说,如果这种方式能让更多人关注性侵性骚扰受害者,那就试试。

2018.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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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被性侵阴霾缠绕的人,即使面带微笑,眼里也是没有光的。

她孤身前往西藏的冈仁波齐,只为洗净一身的“罪孽”。

我轻轻地,胆怯地问,“罪孽”是什么?

她笑了:被性侵过很多次呀。

第一次见她,我只是以为她神经不太正常,反应迟钝了些。

不曾想过,她假笑、说话说到一半就沉默的背后,有那么多令人恐惧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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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刚来民宿的员工,一个乍一眼看起来无比正常的34岁的女人。

但这种看似正常的伪装性外壳,在她一开口说话的时候就暴露了。

与人沟通的时候,她常常说很奇怪的话。

比如,饭桌上,她问:吃饭的时候要盛饭吗?

再如,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你的三观是什么?

其他义工伙伴和我说,和她初次聊天的时候,上一句聊得好好的,下一句她就不搭理人了。

因为这些所谓的“第一印象”,我们有些刻意地和她划开界线。她好像并没有那么合群,总有一种“一人一世界”的独立。

可渐渐地,我发现空暇时她会看《庄子》,会弹古琴,这让我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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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看她的朋友圈,每一条动态的配文都很有深意。

那日民宿举办了全羊宴,她录了一个烤全羊的视频,却配了极其伤感的文字:在西藏,我是死在路边的流浪狗;在成都,我是飘荡的孤魂;在杭州,我是一只被烤的羊。

只有内心孤独阴郁到极致的人,才会这样绝望无助。

我试着主动和她交流,有时和她开开玩笑,有时夸夸她的琴艺,也和她聊我自己。

我说,你猜猜我今年多大了?

她竟捏捏我的小肉脸,笑着说:“看这满脸的胶原蛋白,20岁吧。”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带着光的笑,是发自内心的笑,而不是规定性的动作式的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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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真诚地和人沟通,任何障碍、鸿沟都是可以逾越的。

她总是在强调,她是一个人孤魂般的存在。虽然她有原生家庭,甚至有婚姻。

婚姻草率到随便找了一个男人嫁了,因为她实在忍不了家里的逼婚,父亲和她断绝了关系。

或许真的累了,她不想再被逼着相亲了,于是遂了父亲的愿。本以为这样可以解脱了,不想这个男人患有乙肝,也不够爱她。她提离婚,男人说:“先把10万彩礼还给我。”

被丈夫,公公婆婆禁闭,这一次她好不容易从家里逃了出来。

无意间询问了她父母的职业,她说都是教师。

我顿时有些疑惑,教师家庭的孩子应该很幸福啊,小时候我可羡慕那些老师的女儿、儿子了,总是会有很多“特权”,比如吃饭时不需要排队。

她很平静地回了一句: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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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爸爸妈妈是老师,她必须表现得比同龄人优秀。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她也被迫填报了师范学校,哪怕她的分数远远高于师范专业录取线。

爸爸是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要面子。她毕业后遭受了上司的性骚扰,打算报警,但爸爸不允许,因为会丢脸。

更让人心痛的,是她在19岁那年遭受的性侵。

同班的同学带了一个男孩回寝室,同学说出去关一下门,不料悲剧就这样发生了。同学的门关了两个小时。无论她怎样嘶喊,都没有人听到,因为学校放寒假了,只有他们几个留下来做寒假工。

狗血的是,后来这个男人和她同学在一起了。

但很奇怪,她竟和我说,11年后,她还希望这个男人娶她。

理由呢?

“他欠我的。”这样的心理大多不是出于爱,而是觉得他应该对自己负责。这个禽兽毁了她,给她造成了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谈到这些悲伤的事,她却总是在笑。她说:“难不成还哭吗?”她太想掩饰了,都忘了这样的掩饰方式反而会更引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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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岁的时候,一个隔壁的邻居叔叔说要和她还有另外两个小女孩玩一个游戏,她当时只当是游戏。直到初中上了生理课,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从这时候开始,抑郁症渐渐与她有关……

她恨极了邻居一家人,觉得他们很恶心。

“感觉自己在一点一点下沉,然后把自己拉回来一小截,时间久了,越沉越深,越来越拉不动了。”她这样描述自己的生活状态。

谈到这些的时候,我的确不知道如何接话。我突然想起红蓝黄事件时,演员杨蓉在微博上发布了一个关于“她”的故事,于是告知了她。

没想到,她挺激动的。她立即上百度搜索,并且转发了相关的文章。

她是痛恨性侵性骚扰的,不然朋友圈里为何会有如此多类似话题的推送。

23岁那年,在海边旅行,没想到一个陌生人也对她动手,在反抗无效的最后关头,还好一个路人经过……虽然那路人躲都来不及,但她依然感谢路人的出现。

我想,我们都会疑问,为何她会遭受如此多的性骚扰性侵?她是不是长得很好看?会不会有她自己主动的情况存在?

她的确挺秀气的。但她一点也没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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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为什么不反抗呢?

她说,通过各种方式反抗,或者试图维护自己的权益。可结果真的令她寒心。

“有些人指责的不是那些禽兽,反而会质疑我。”

就像,渣男出轨,有人会骂原配没本事一样。

受害者,有时越是发声,越是受伤。

但对于性侵性骚扰一类的事,越是沉默,就越是助长了那些罪犯的气势。

在大家被“三个颜色”震惊的时候,杨蓉发文中有这样一段话:更大的悲哀是把这种“不光彩”转嫁在被侵害的孩子身上,而选择沉默,其实是在变相地纵容了那一双双黑手伸向孩子。

好在,现在更多的人愿意卸下这些“不光彩”了,敢于发声了。

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章文事件,作家蒋方舟也道出了他的恶习。有人会质疑,有人会说类似于“对蒋方舟也下得去手”这样无良的话,但更多的人,会抵制,反抗,批判。

我知道,2000字的文章很难改变什么,但总比什么也不做好。

至少,我们心里要有一根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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