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故乡

一岁又一岁，曾经风景里的落花、流水、山峦、绿荫化成了一张张旧照片，被安置在记忆一角很少被翻阅，却又在情绪挣扎的瞬间温暖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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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唐 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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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小时候学会背的第一首古诗，此刻诵起来，能一下子拉回到4、5岁。

画面很清晰：一个小人摇头晃脑的向着小叔、小姑、爸妈大声的背诵，像孔雀开屏般的炫耀，想要赢得夸赞的企图心，大人们因为好玩报以的笑意。极大鼓舞她乐此不彼的出现在他们面前，诵了一遍又一遍。这首诗的字面意思大约听他们讲过，但其中所富含的思乡情却是无法用言语传达给小孩的。因此，诵读时吐出的字、句，她感觉与寻常话语并无任何不同。

彼时的月亮在心中很没有存在感，夜晚来临它总在那里，似会天荒地老的在，实在生不出稀奇。常常会凝视着，拼命想要看清楚奶奶讲起的嫦娥、吴刚、玉兔、桂花树。碰上云彩绕月，还真带出一番仙气飘飘，这氛围感可供脑补一出传奇大戏。大人们经常循循善诱“不要用手指月，耳朵会被割掉的”，进而举例某某因为指了月亮耳朵被割下了好大一块。这番说法引得我们小孩敬畏起来，就那么远远的观着，不敢施指以亵渎。

后来，16岁离家，对离开满怀着雀跃，憧憬前途的光明和富足。于是，远行时豪情壮志，头也不回，却没料到此后近二十年间，会在心中盛满了对故土的深深怀念。只是，离乡太久太远，归乡之路早已渺茫，只得将思乡之情默默覆掩。

我曾想象着某一天回到家乡，住在存满了成长印迹的老房子里，走在旧时上学的小路间，爬上山丘像幼时呐喊听山那头回音。这一切定能让沧桑的心灵休息的透透的，洗尽城市中沾染的陈年污垢般的疲惫感。彼时，归来的呼吸里必能尝到空气中挥散的清甜，往后余生重新弥漫着鲜活气息。做一番美好畅想，引人渴望到近乎沉沦。

可惜，成长时期的老房子变成瓦砾终归于尘土，年少离家的游子失了乡音弄丢了通行证，归乡之旅漫漫又无期。

现在，我存在的所有生命时间，站着的土地比生养的地方更长，他乡变成了故乡。可我仍然知道，不同的。

也曾去过一些城市，南方、北方；工作、旅游。不管身在何处，房子不同、街道不同、相识的人不同，永远不变的唯有头顶的明月。里面住着的嫦娥、吴刚、玉兔、桂花树，跟奶奶讲起的分毫无差，冥冥中它们与我必是要相携永伴了。

斗转星移，岁月流转，白天观日，夜晚赏月。傍晚的日与月分不清，却知光明和灼热是属于太阳的，它用照见让黑暗和伤痛无所遁形。万事万物皆是共存，躲藏的隐晦需要被看见才能止住心的哭泣，借以月亮去容纳携着的黑暗和伤痛。夜深人静时分，它们蠢蠢欲动着，心灵上的伤痕累累浮现。仰望着月亮，月光中承载着的故乡记忆，为我们斑驳人生抹上一层层慰藉，心灵重新被温暖和爱包裹上宛若新生，继以抵御着余生袭来的苦难和伤痛而坚不可摧。

新年伊始，疫情再次复发，街上的人渐少，据说很多人提前回家了。千里之外，团圆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