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渡踏进销魂楼,一眼看到二楼那位美人,瞬间失了魂,环抱的胳膊不知不觉松开,衣袖里的金条顺柔软的帛锦滚落地上,丝竹管弦靡靡之音和轻佻调笑的嬉戏消散的一干二净,全世界安静下来,只剩下这个人。
在紫水晶珠帘之后,他坐姿端雅,神态从容淡定,一身紫色云浪劲装,黑色的长鞋,腰间系一枚和田软玉,一头黑发用银冠竖起来,白皙的脖子下精致的锁骨,纤细玉骨的手指闲适地托起青花瓷茶盏,轻轻一抿,不多不少,优雅到极致,唇色柔蜜,只是眼睛绑着一根一指长的淡紫色布条,和衣服的颜色相称。
这样霞姿月韵的人竟是瞎子?
裴渡心扑腾腾乱跳,顺带几分心疼。
只是,勾栏里怎会出现这样的人?
裴渡痴呆呆走到谢少卿面前,往怀里掏了陶。
诶,金条呢?
裴渡面上憋得通红,说话也不利索:“你...等我一下,我回家...取...取钱去。”
谢少卿原本清冷平静的面容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嘴角微微一勾,荡漾起似有若无地笑,薄唇轻启:“不必。”
裴渡一愣,傻傻道:“你...你...不要钱?”
“嗯。”
“好..好...请...请随我来。”
裴渡轻柔地扶起他,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引到房间里。
红罗帐,垂香囊,美人就坐在床中央。
裴渡心里有点小紧张,毕竟从他穿越过来到现在,第一次逛勾栏,这古人怎么嫖,他不是很有经验啊!
还好有酒!
裴渡抄起酒壶一口气闷了小半壶,腿有点软,身体有点飘,心里有点欢喜,柔声安慰说:“你别害怕,我会很温柔。”
裴渡伸着手,眼看就摸到美人的脸,谢少卿手如闪电,干净利索地擒住裴渡的手腕往床上一撂,欺身而上。
裴渡眼冒金星,倒吸一口凉气。
好疼!!!!!!!!!!!!!!!!!!!!!!!!!!!!!!
这人是瞎子吗?
不是!
这瞎子是人吗!?
这分明是个没开过荤的!
裴渡开始还闷哼,到后来疼得两腿止不住发哆嗦,再也不顾形象,大喊大叫:“你这王八羔子,快放开我...啊啊啊啊!放开我!”
谢少卿冷笑一声。
裴渡这会儿是再也欣赏不了这盲眼美人,咬着牙说:“你快点放开我,我告诉,我可是...可是...”
谢少卿穿好衣服,摸了摸衣领,冷声说:“既已有肌肤之亲,你就嫁到王府来。”
什么!?
“你他妈的说什么?!老子是...”
三把小刀擦着裴渡耳边飞过,并排插在床沿上,不多不少,哒,哒,哒,三滴血井然有序地落在他肩膀上。
裴渡瞬间闭了口,摒住呼吸,不再说话。
“你将是本王的王妃,这种地方不能再来,若让我发现,你就尝尝大理寺的十大酷刑。”
走到门口的时候,谢少卿回转半步:“辱骂王爷,就是辱骂陛下,辱骂陛下就是想造反,造反必诛九族,将军府虽然只剩下你这一个家主,可九族包括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所有苏家的门生,客卿,仆役丫鬟,大概有一千多人。
顿了顿,谢少卿幽幽地说:“所以,开口之前,你一定要想好。”
裴渡眼中含泪,诺诺的点了点头,笑着说:“王爷走好,下次再来。”
裴渡在心里数到二百的时候,就破口大骂:“哪里来的瞎王爷,是脑壳有病!尼玛,吊大了不起吗?!嫁给你!吃屎吧你!大爷的,老子裴渡好歹也是拿过枪,做过老板椅的,穿越到这鸟不拉屎的古国......”
裴渡一边呲着牙穿衣服,一边骂骂咧咧下了楼,就看见他的大总管苏全。
这小子刚才跑哪里去,这会儿毕恭毕敬,弯腰带笑的。
“大将军,马车在外边,铺了软垫。”
裴渡笑了笑说:“嗯,小全,你走前面。”
苏全很听话。
裴渡二话不说,照着苏全的屁股,一脚踢个狗吃屎。
“你还知道我是你主子!我刚才鬼哭狼嚎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苏全哭丧着脸:“主子,小的拉了您好几次,可您像着了魔一样往他跟前凑,睿王府侍卫拿着刀架在我脖子上,我动不了啊!爷,我看啊,人家今晚专门就来盯你的,是你自己送上门,不能怨我啊!”
裴渡气得咬牙切齿,还要再踢,苏全已经麻溜的起身,跑的没了踪影!
出了销魂楼,裴渡发现一个很神奇的事情,大街上的人都盯着他看,指指点点,捂着嘴笑,窃窃私语。
裴渡摸了摸屁股,他清理的很干净啊;再看看衣裳,穿的很整洁;顺了顺头发,扎的很滑溜。
哪里出了问题?
一直走到大将军府,都这样!
连将军府迎门仆役也是如此!
走到屋里,裴渡气的哐哐哐连踢带砸,菱花镜碎了一地。
裴渡顿住了。
他脸上有字?!
卧槽!
裴渡捡了块碎镜片,仔细照了照,左脸写的是:嫁给谢少卿,右脸写的是:不嫁活不成。
两边五个字,码得很整齐!
裴渡一声吼叫,惊地整个大将军府的鸽子扑腾腾飞屋顶,丫鬟仆役们都神经一震,他们的主子又抽风了?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写上去的?!
为什么他一点感应都没有?
裴渡捂着脸,伤心地想,这他妈就是传说中的武功吗?
谢少卿从哪弄的笔墨?
裴渡摊开手一看,还不是墨,是血!
这瞎子真有能耐!
裴渡还没有感慨完,就听见外边吵吵嚷嚷。
“恭喜,恭喜...”
“贺喜,贺喜...”
“大喜,大喜...”
周子谦身后跟着礼部的几十个官员,还有睿王府的管事,各个满面笑容,拱手朝裴渡道贺,身后众仆役抬着大红箱子,箱子上红绫罗结成花,从门口一直排的看不到尾。
这架势,别说将军府所在这条街,就是整个京华城也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裴渡笑着接了聘书,聘礼,送人出了府,就躺在榻上嚎啕大哭。
苏全站在门口,想进又不敢进,最后咽了口气,几分心疼地说:“主子,你若这样难受,不如现在逃婚。”
裴渡抬起头,叹口气:“小全,你去将军府外看看,如果方圆五十米内无人看守,你爷我现在出了这门就再也不回来。”
苏全爬上墙头,伸着头看了看,回来砸吧砸吧舌头说:“爷,你还是出嫁吧。”
这一日,十日繁华,商铺都关了门,百姓涌进城,看这天下奇闻。
大将军苏靖远迷恋上睿王爷,已经企图自杀两次,第三次睿王爷终于勉为其难下聘,娶其过府,不愿国家因此丧失这一栋梁。
裴渡坐在花轿里,掀开轿帘一角往外看,跪在道路两旁的百姓,身上穿的衣物到处是补丁,有的因撅着屁股,裤子太旧被撑破,灰头土面的多,锦衣华服的少,却还是拿着花瓣在轿子过去的时候,起身扔在空中,他这具身体的主人,大将军苏靖远在百姓中深受爱戴,再往前看,谢少卿骑着高头大马,身上披红挂彩,头发被七珠金冠竖起,一身大红锦缎华服显得腰细肩宽,非常俊雅尊贵。
谢少卿为什么费尽心思娶自己呢?
这京华城绝不是宜居之地,裴渡摸了摸心口那朵血色的牡丹,那是招魂的血契,有人给了心头血,以二十年阳寿为祭,招他魂魄来此。
是谢少卿吗?
裴渡摇摇头,谢少卿虽然身份高贵,但身体不全的人是不能招魂的。
这京城另有高人,只是不知道想用他做什么。
裴渡半月前来到这里,被震惊地瞠目结舌。
这个古国真的很穷很穷很穷,不仅古国很穷,北边的沙漠之国,南边的南国,还有东边的海国都穷,穷的是叮当响,而穷的原因不是人们懒,而是四国不断打仗,到现在已经五十年,断壁残垣,满目疮痍,民不聊生,可以说,连狗都不想住这里。
轿子停下来,谢少卿一手摸索着,顶住轿门,一手伸入轿中,手心向上,安静地等待。
裴渡有些紧张,自己真的要和这个人成婚吗?
“爱妃。”
谢少卿的声音非常温柔,似乎带着相爱已久的眷顾,深情似海,不轻不重地敲在裴渡的心上。
爱-妃吗?
爱-妃-爱-爱...爱...
裴渡不知为何,心漏掉一拍,他没有大男人主义,但也不娘炮,可这个男人此时的一声呼唤,让他觉得爱妃这个词非常美好,美好到他无法拒绝。
裴渡伸出手,放在上面,谢少卿轻轻一握,等裴渡出了轿,又将手放在他腰上,牵着他往前走。
周围人挤人,谢少卿因为看不见,每走一步有些迟缓,但脚步非常坚定。
也许是这氛围太喜庆,也许祝福的声音太多,也许仪式感太厚重,一阵莫名地温暖涌入心头,裴渡眼里有些泛酸,他轻轻地反握着谢少卿的手,直到被送入洞房。
但美好总那么一瞬间。
洞房里。
“你过来。”
谢少卿语气温和。
“我不过去!”
“你真不过来?”
2.洞房。
“打死都不过去!”
裴渡爬在最上面,抱着房梁的柱子,谢少卿悠闲地坐在床头,手指弯曲,很有节奏地敲着手里的杯盏说:“你不过来怎么喝合卺酒?”
裴渡摇了摇头:“我不喝酒。”
“奥,那在销魂楼里,你喝的什么?马尿吗?”
裴渡闭口不言。
谢少卿想了想,将杯子放在桌上,手里多了一把小刀,刀大约一指长,双面开刃,上好的金刚铸就。
谢少卿用指腹轻轻地摸了摸发光的刀面说:“你也知道,我是看不见的,除非有声音,否则找不准方位,你若一直想在上面,我也不拦你,但你一定不要再说话,要不然,我手里的刀不小心飞出去,割到你哪里,就不好了。”
裴渡张口就骂:“你他妈有本事别威胁人,放下刀,不用武功,与我肉搏一场,赢了我,老子才服你!”
“服了给我上吗?”
“给你上就给你上!”
谢少卿嘴角勾了勾,弧度还挺大:“好。”
裴渡看他不像骗人,就慢悠悠从柱子上滑下来,心想:老子以前好歹是特种兵,不用武功,谢少卿这弱鸡样,怎么着也按翻他。
裴渡这样想着,脚步非常轻,慢慢走过来,手快速按住谢少卿的后背,想给他一个过肩摔,可还没等裴渡看清,谢少卿已经抓着他的手腕,往后一别,脚在他腿弯上狠劲一踢,裴渡顿时单膝跪在地上,疼得嗷嗷叫。
“瞎子,快放手,放手,疼,疼,疼。”
“嗯?!你叫我什么?”
谢少卿说着,手上力道加持。
裴渡浑身抽搐一下:“哥,我错了,快放手,胳膊,断了,断了都。”
“你应该叫我什么?”
裴渡含着泪:“夫...君。”
谢少卿拉着裴渡从地上起来,往身边拢了拢说:“你怕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你当然不会吃了我,你会捅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