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轶事

              窑筒里的惊魂

    大同市的西部山区,自古以来就是生产煤炭的基地。由于古代技术落后,开采都是老鼠打式的开拓。对比较深层的煤,则是依靠石匠凿出的石阶往下延伸,深的竟有好几百石阶,这就是人们传说中的窑筒子或者梯筒子。

    由于多年的开采,这里出现了许许多多这样的窑筒子。由于与地面温差大,那些窑筒子是冬天冒白气,夏天漫黑雾,。受时代的局限,许多让人理解不了的东西,便以神鬼自圆其说,演绎出许离奇古怪的故事。

    这里说的是在遥运的年代,有个偏僻的山村,人们在这里辛勤劳作,繁衍生息,虽非大镇繁华,倒也偏安一隅。

    这是一个冬日的上午,天上乱云如破棉,地上寒风胜刀割,农闲的人们,聚在朝阳的墙根下,享用着少的可怜的残阳弱温。他们一边叭哒着旱烟锅,一边唠嗑,尽情惬意着农家闲睱的时光。

    人们唠着唠着,就说到村西十几里远的古窑筒子。

    这个窑筒子厂力史悠久,难寻记忆,就连村里最年长的老人,也没听他的爷爷说起过,就是他爷爷的爷爷也不知晓这窑的出炭时光,人们看到的只是成年累月地往外冒着黑烟白雾,不知道在它的里面隐藏着多少鲜为人知的秘密,勾引的人们对它即顾忌隐伏的凶险,又渴望一探深藏的秘密。

    人们正议论着,有个没正形的后生讲了一句“下去看一火,不就知道了,钻这儿瞎猜,能知道个球!"周围的人立即怂勇他去看看。其中另一个后生耶谀道:“他敢去么?恐怕有心没胆子,想穿个绸布不衫子。"先一个说话的后生立刻被激的瞪圆双目,高声喊道:“你去我就去,谁不去是孙子!"

  本来另一个青年是想让先发话者去,没想到竟让自沾上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怕失了面子,只好硬着头皮应战了:“去就去,谁怕谁!"

    于是两个人各自回家拿了盏当时常用的麻油灯,并为灯的续航时间长,又各自带了一个装满麻油的油篓子,气昂昂地上路了,后边还跟着二、三十多个起哄的年青后生。

    尽管身后传来苍老而关切的声音:“后生们,别去!那儿狼嚎着呢(下窑人的讳言即危险)!”然而,在盛怒之下,血气方刚的青年们没人理会善良的忠告,仍然是义无反顾地绝尘而去。

    当他们拨开草丛,小心翼翼地向窑筒纵深走下时,望着那黑咕隆咚地方,他们有所犹豫了。

    那曾经石匠千辛万苦凿出的石阶,早已不是平整干净的道路,而是潮湿和着风尘的泥泞,再加上无名藤蔓的胡缠乱绕,使那道路处处惊心,稍不留神就有滚下深渊的危险。

    半空中不知是蜘蛛,还是什么蚕蛹编织的丝网,纵横交错,冷不丁迎面一触,恰似死尸乱发,随风拂过面颊,挥之不去,抓之若无,令人阵阵发悚。

    更有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窑底,黑古隆咚透着莫测玄机,仿佛有好多双邪恶的眼睛,在凝视这伙不束之客。

    此刻,就算他们身上有御寒的棉衣,也由于内心的胆寒,仍觉得比地面的寒风更冷更冰。

    那两个气壮山河的诅咒发誓的楞头青,到此时再也没了当初的英雄气慨,开始推诿争噪,竟为谁先走,谁后跟,而争得面红耳赤,一时堵在巷道,踌躇不前。

    而那些跟在后面的人们,虽有悔意,但也怕被村人骂称孬种,竟由起初看热闹的观众,转变成现在的参与者。当看到那两个造事者只是相互嘈闹,不见前行,其中有人颤声骂道;“叫忽你们妈个X哩!都是你们两个惹得事,怨谁哩!你两个并排走!"听到这话,那两个对手,象斗败的公鸡,再没有了入场时的強悍,只好无奈地慢慢地向前挪去。

  一行众人小心翼翼地边走边看,生怕有什么意外发生。只见那巷道,除中间仅供一两个人行走外,两旁尽是遗弃的煤堆,因为当时煤炭利用率低下,除了大块煤被运走,剩余的面煤都撩在巷子的两旁。

    人们往里走了很长一段路后,只见在煤堆上出现了象家猫或狐狸卧完的坑窝,里边还掉落着一撮一撮的兽毛,长短不一,颜色各异,并散发出呛人的骚味。越往里走,坑越多,味越重。

  人们不由的浮想连篇,草木皆兵。一行人吓得屏住呼吸,摄足潜综,生怕惊动睡眠中的邪性之物。为壮怂胆,大家相互拥挤在一起,几乎迈不开步,只能象虫子蠕动一般,慢慢前行。

    随着阴风一阵阵飘过,油灯恰似跳跃的鬼火,把人们照耀的身影遥拽怪异,面目狰狞,相互间竟心生疑惑,你是人是鬼?再加上不时有或远或近的“砰"“啪"声作响,饶是你胆大如斗,精神也快到崩溃的边缘。

    尽管有人自欺欺人地说:“那是窑底下的耗子闹的。”但是大伙明白,搞出那么大的响声,那得有多大的耗子呀!因而人们听了这话不但没消除恐惧,反而更象是紧崩神精的那根弦,被人重重弹了一下,逾发的心中大惧。

    就这样,人们既想一探窑底奥妙,又难耐恐惧的折磨,在矛盾复杂的心理状态下,已走过了一段又一段的漫长巷道。 

  在暗无天日的黑暗中,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只是提得两油篓麻已用去一半。这灯油如按往返路程的消耗估计,是不能再走了,否则返回时,就有无灯可照的危险。再加上大家这时都已饥肠辘辘,口渴难奈,更增加重了恐惧心理,于是大多数人萌生退意,相互传梯信后,准备原路返回。

  正当人们折返时,那两个打赌的青年又觉得就这样回去,丢了面子,而且受如此磨难啥也没捞着,就有点于心不甘。于是两个人就犯开了嘀咕。其中一个说:“长们达进了这么深了,也许再走几步就到头了呢!"另一人一听这话,不由得也精神振奋:“就是!那就叫住众人吧!"于是他高声说道:“我说兄弟们,长们嗑头都嗑出血来了,还在呼这一拜吗?"大家一听这话,都停住脚步。

    这时,另一个又说道:“这么深的古筒子,说不定逢着兵荒马乱的年景,先人们曾在此寄藏着金银珠宝,而主家因故或亡或忘,使别人无人知晓。这样嘛,那些遗存的宝物只等有缘人来取。今天若是我们寻到,那就是自己的缘份啦!"另一个又道:“如果寻到宝贝,长们众人见着有份。到那时回到村里,谁不夸长们有本事!还愁娶不到个好媳妇?”

    那些开始返转的人们,一听说有外财,顿时利欲熏心,生怕错过这暴富的好机会,立刻返转身形,象打了鸡血一样,忘掉疲劳,丢弃恐惧,争前恐后地向着巷道的深处跑去。

    当拐过一个转角后,有一丝光亮迎面射来。这可真是黑夜见明灯,荒山遇亲人,众人虽未拾到宝贝,但以为到了另一个出口,同样是喜出望外,那根紧崩的神精顿时松驰下来。

    一个快嘴的忙问同伴:“这是那个村子的地界?"“谁知道!黑灯瞎火的走了一天啦,出去才知道。"有人没好气地回应着。

  于是,这伙年青人怀着慰悦的心情,向有光的地方走去。

    正当人们毫无戒备地走着,猛然听得前方发出一声尖啸。这声音既非猛兽的吼叫,又非飞禽的嘶鸣,尖锐之利足破耳鼓,声音之高足盖天地,吓得人们毛发倒竖,肝胆惧裂,浑身不由地又颤抖起来。

  当 人们木纳地寻声望去时,只见那前方的亮光,并非地面的阳光,而是闪烁不定的烛光。          那巷道已至尽头,空间阔绰,地面平整,空气中迷漫着一股阴森萧杀之气,犹如正殿衙门一般。

  待人们镇定之后,再致细一看,但见正中靠墙摆着一付只有富户才有的大红洋箱(过去的躺柜),箱顶的两头各摆着一座烛台,上燃着粗大的红蜡,一个婀娜窈窕的背影斜挎在箱顶。

    这一靓丽风景的出现,登时让这些熟男壮子们血脉贲张,由不得驱身近前观瞧。

    只见她墨发柔顺,飘洒双肩,鬓角颤巍巍斜插着一朵大红花,身着一袭紧身彩花红缎衣,三寸金莲穿红袜,踏着一双精巧的绣花鞋,从上到下散发着一袭奇异香气,从内到外透着一股窈窕淑女的娇柔。

    此时人们虽未见着庐山真面目,已是骨软筋酥馋涎欲滴。

    等吊得众人胃口悬天,色欲大增时,那身形才缓缓地转过身来。

    但见她:刘海齐眉鬓发顺,鹅蛋脸庞尖颏正,单凤飞目传深情,双蚕卧眉胜墨印,悬胆巧鼻稍稍挺,樱桃小口点朱红,虽然缺失了些许的血色,但是却多出了超人的妩媚。

  看到这里, 这些北方莽夫已是色胆包天,戒心全无,生怕晚一步与美人失之交臂,成全了他人。于是,呼啦一下,围向近前。

    忽然,听得美妇发出一声“嘿嘿"的冷笑,只见她猛地跳在地上,伸手揭开红洋箱子的盖子。那些贪色又贪财的人们,不由地引颈往里瞧去。

    只见里面尽是白骨,有飞禽的,有走兽的,只是未见人骸。那根根白骨透着森人的阴气,让人如坠万仗深窟,不寒而栗。

    随后又听她励声喝道:“来的好!老娘噬血多物,就差人血矣!”只见她猛地伸手一拉,拽过一位就近的后生,还未等众醒悟,只听“咔嚓”一声,后生的头颅已然不见,一股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

  再看被鲜血淋过的妇人,已是红发乱卷,獠牙外露,嘴角裂至耳根的巨口,正贪婪地咀嚼着人骨,并且喉咙里发出猛兽才有呼噜呼噜声响,由于狂嚼猛咽,血盆大口中不住地有残渣碎骨跌落尘埃,其间夹杂着鲜血与馋涎。

    妈呀!这那里是美妇,分明是要命魔头!众人吓得掉头狂奔而去。

    零乱的脚步荡起遮漫天的煤尘,使那本已稀薄的空气更加的混浊,呛得逃命中的人们咳逆连连涕泪横流。

  这时拿灯之人让粉尘荡的已呎尺难辨,气得他随手一扔,骂了一声“去你妈的,要你何用!”这样人们连微弱的亮光也失去了,只能在那黑灯瞎火之中,慌不择路地逃命啦。

    奔逃中, 身后不时阴风一紧,就会听到同伴“啊呀"一声的惨叫。那一股一股的血腥气味,好似催命的鬼符,让人肝胆具裂,屎尿失禁。人们在绝望中衰嚎,在恐惧里争扎,更于逃命中恨爹娘少生两条腿。

  道路本就狭窄,加之谁都想往前跑,使人们相互涌堵,无法脱身,急的只剩声斯力竭的狂喊乱叫。只是便宜了那魔头,轻松地一个接一个地吞噬着憨厚的山民。

    随着丢失的人员增加,雍塞渐渐宽松,人们这才又能开始逃遁。

    当人们正狠命奔逃间,突然撞在煤帮(也就是巷子两旁的煤墙)上。一下子把大家碰了七晕八素,方向难辨。众人顾不的伤痛,爬起来继续逃命。运气好的,往巷口跑去,尚有一线生机;而那些福薄命浅之人,则跑向巷子的深处,又成了恶魔的盘中之物。

  当日薄西山时,进入窑筒的人已是一天啦,在外看热闹者早已不奈,逐渐散离回家。只有探密者的家人,个个还在引颈看着梯筒的深处。虽然他们知道进去的人凶多吉少,但是还是盼着自己的亲人能平安出现在眼前。

    伴随着筒口煤雾的涌出,只见连滚带爬地从梯筒内跑出五、六个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黑影。只见他们鼻青脸肿,鲜血淋沥,血汗在手的揉搓下和在一起,使面部红黑相参,还夹杂着白色线条的窜绕,身上衣衫更是褴褛不堪,形同乞丐。外面的人看得目瞪口呆,难以辨认。

    只有那些出来之人认得自己约亲人,纷纷跑至近前,哭爹喊娘,大放悲声。那些无人问津的其他人,连忙近前打探未出之人的下落。当听说已无生还希望,又是深悲大恸。

  就在大家沉浸在哭海泪浪之时,不知是那位智者提醒大家,此处凶险,不宜久留。于是大家止住悲声,迅速逃离这伤心之地。

    至此之后,人们对这个地方谈虎色变,方圆二、三里,没人敢蹅入半步。即或有外乡人不知,误入此地,也是一去不返,杳无音信,只剩家人访寻中的悲声。就连天上的飞禽,人们也曾见无顾坠落,再无踪迹。

  就这样,挨到第二年的惊蛰刚过,那个村的人们正在午夜酣睡之际,突然听的天崩地裂的一声雷鸣,全被惊醒。人们顾不的小孩受惊后的哭闹,都从缝隙中向院中望去,只见在漆黑一片的夜幕下,正下着瓢泼大雨。人们很是纳蒙,怎么白天还晴空万里,夜里却下起了这么大的雨来?真是令人费解。

    天刚放亮,勤劳的人们就已起床,准备下地干活,又恐天未放晴。出门一看,大地再不是昨夜的泥泞,一缕阳光从山凹照向大地,草芽萌生,万物复苏,一片生机盎然。

  在晨曦中,人们纷纷议论着昨夜的蹊跷,讯问着夜里何以响出哪么大的春雷。相谈中,大家一致认为,响雷的方向正是那个早先出事的窑筒之处。人们约莫着一定是有变故。 于是,有几个勤快人就前往一探。

    人们一边瞭望,一边往前走。只见昔日權木横生的地方,已是新土翻飞,旧貌已荡然无存,一点也没有了窑筒的痕迹。

    有人说是古窑里的妖魔吃人,触犯天条,天神早就欲除之,只是苦于冬天无打雷指令。现在好容易等到惊蛰节令,可以打雷了,才寻机除之。

  也有人说,也是该那魔头倒晦。如果它蛰伏不出,饶是天神法力无边,那也无可奈何。只是在滂沱大雨中,有牲灵避雨偶致筒口,才引得魔头出来觅食,方才一声奏效。

    至此之后,这方土地平安无事,再无伤人事件发生。

    经过年复一年的风吹雨淋,那个曾令人谈虎色变的地方,已与其地方一般无二,再也看出早年的变故。

    更过了多年,爷孙轮生几茬后,人们已不记得事发何村何地,只是作为老年人对后人莾撞的警示,将这个故事一辈一辈地流传下来。

      月光无限于己亥年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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