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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清家在老街上有一栋灰砖蓝瓦的老楼,楼不显眼,但后面有个很大的院子,都是何清祖上留下的,他家祖祖辈辈都是木匠,祖辈们也带过很多徒弟,在洋河老街这一带的木匠师傅基本都出自他们何家。
只是后来,大家都愿意出门打工挣钱,到了何清父亲这一辈,基本也没收什么徒弟了。只是爷爷说,这门手艺怎么也不能丢,逼着何清这根独苗学这门手艺。何清估计很有天份,悟性也好,手艺在方圆十里八里还有点小名气,活做得漂亮,经常接一些施工队的活。他个子高大挺拔也很魁梧,手脚灵巧但是性子有点木讷不爱说话。
翠翠是何清刚过门的媳妇,是个天真善良的姑娘,乌黑的头发梳成两条细长的辫子,红润的瓜子脸,圆圆的大眼睛,脸颊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一笑起来显得活泼可爱,笔直的身板像杨柳一样婀娜。他们结婚的时候,大院里摆满了酒席,老街上的亲朋邻里都来庆贺,很多人都是看着何清长大的。
翠翠家是河对面的,听说是何清爷爷有一次去翠翠家给翠翠的叔叔打衣柜,和翠翠的爷爷喝酒时定下的娃娃亲。翠翠性子活泼,喜欢像个小喜鹊一样围着何清唧唧咋咋地说个不停,他最多就是停下手中的活呵呵笑一下,新婚燕尔小两口日子过得也蛮滋润。因临街的一间正屋一直空着,翠翠就和他商量,反正做木工也是在院子里,要不要把这间屋子租出去。
这天何清从外面带来一个陌生男人,那人大约三十岁左右模样,颀长的身材,背一个大包袱。还提着一个很大的工具箱,看那箱子也有些年头。白净的脸庞,穿着一件衬衫,一表人才,文弱中略显清瘦。他站在何清家门口指指点点了一番。此后,正屋窗户上就挂出了一个一米长,半米宽的黄色幌子,上面写着“神刻李”。
房客是个刻章的,姓李,做事很麻利,人收拾得很整洁干净,说出来话软糯磁性,好听得很。街上做生意的人大多要记账,也没有手章,很多人就过来请他帮忙刻一个,他手艺很好,对每个人都很尊重,不几天就跟周围的人混熟了。
他自带了一个不大的电饭煲,日子过得很节俭,每天自己就煮点米饭,就着电饭煲上蒸点菜,还有一罐咸菜几颗花生米。翠翠看他一个人总是吃着白饭,心里觉得他可怜,有时就将自己吃的菜,用一个小碗送一点给他。这样一来二去,两个人也混熟了。
遇到了进货的力气活,很多木料要搬进来,小李也会来主动帮着装卸。忙活完,就恭恭敬敬地和他们道别,也没个多余的话。
院子里很多剩余的小木头,小李有时候捡起来,再花上几小时的工夫,捣鼓成一个全新的模样送给翠翠。这些木头这时已经都成了精彩的木雕,或者是只鸟,或者是朵花。翠翠喜欢得不得了,把它们全部摆放在柜子里。
有天正好是何清的生日,看着小李也是一个人吃饭,就喊他过来凑个热闹,可能两个都是手艺人,两个男人喝了酒后聊了很多话。过了几天,小李觉得老是吃人家的东西,心里不安,悄悄去买了肉和鱼,提到翠翠那里,这之后,翠翠就多抓一把米,把小李的饭也做上了。
过了几天,何清又接了一个工地的活,整天早出晚归,有时晚了也不回来。翠翠每天在家也没啥事,就跑过来看小李刻章,有一句没一句的两个人就在一起闲聊。
小李走过很多地方,也读过一些书,见过很多世面,给翠翠讲一些奇闻异事的时候,没有出过远门的翠翠觉得很新奇,喜欢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男人那双骨节修长的手看,心里想着怎么一个男人有这么好看的手啊,似乎散发着好闻的味道一样。瞟一眼男人专注的眼神翠翠忍不住说:“你的手真好看!”那直勾勾的眼神盯得小李心神不定。男人笑笑:“哪有你们女人的手好看。”说完就低头,有些羞涩。
当听说小李家里有老婆孩子的时候,看到这个刚三十出头的男人脸上还挂着点磨难沧桑很迷人。翠翠忍不住问,“你出来这么长时间,不想他们吗?”
小李刻章的手停顿了:“都是过来人,你说想不想呢?”翠翠害羞的看了他一眼,和翠翠这样的一问一答打发掉小李很多无聊的时光,小李偶尔也会给她讲一些刻章的要点,那天小李送给了翠翠一个用和田玉雕刻的手章,很小巧精致,翠翠不认得这是什么材质,只觉那石头透亮温润,翠翠也不认得上面的字,小李找来印泥,把印章印在白纸上,翠翠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名字真好看,翠翠两个字庄重而浑厚。于是她找来一根红绳,跟宝贝似的挂在了胸前。没事的时候就在一堆草纸上不停的盖章盖章。
翠翠越发喜欢到小李这里看他干活,那天不小心,小李拿刻刀的手不小心滑了一下,一下子割破了小李的手,鲜红的血顺着那灵活、白净、细长的手指滑落,血色玉珠滴落在桌上化作一朵艳丽的血红花朵。
翠翠看着心疼,想起自己小时候割破手,母亲就是把自己手含在口里止血,她也不知怎的,想都没有想一下子抓起小李的手含在嘴里。看到小李通红的脸,才发现自己行为不妥,立刻羞红了脸跑了出去。那天晚上,小李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脑海里总是想着翠翠温暖湿润的嘴唇,浑身燥热,几乎一夜没有合眼。
吃过早饭,何清又早早地出门了。翠翠一直没有过来,小李的心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一连刻坏了几个章。
中午的时候天突降暴雨,翠翠忙着将油布摊开,把院子里的木头盖起来,小李也赶紧跑了过来帮忙。忙活完了,两人淋了个透湿。翠翠找出一条干毛巾递给小李,让他擦干头发。打湿的衣服微微有点透,让翠翠玲珑有致的身材全部暴露在小李面前,小李胸口突然升起了一团火,跑过去从后面一把搂住了翠翠,将头埋进她湿漉漉的头发,狠狠的亲在她颀长的脖子上。
看着平常俊秀文雅的小李像发狂了一样,浑身发抖的翠翠紧张起来,想掰开小李的手,想赶走他,好像很害怕,又觉得自己的心是那样的欢喜,舍不得离开他,就这样瘫软在小李的拥吻里,说不出话也使不上劲。
自此之后小李就经常出入翠翠的房间,像在自家屋里一样。那个挂着“神刻李”幌子的窗户也经常关着了。
隔壁的张婶是个热心快肠的人,在自己屋里开了一个凉茶店,大家有事没事都喜欢到她门口坐坐唠唠嗑。张婶发现这段时间翠翠很少过来了,有天路过她家门口,正好看到小李从翠翠屋里出来,张婶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有点不安。
那天翠翠又到她凉茶店门口玩的时候,她就好心提醒翠翠,何清不在家,要注意一点,翠翠睁着一双无邪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好像啥都不懂的样子,弄得她也不好意思往下说。
有天,看到小李一个人在埋头刻章,就问他:“我看你在这个老街上的生意还不错,没有想换个大点地方,把老婆孩子接过来在一起吗?”小李停住了手里的活:“父母身体不好,媳妇要照顾老人孩子,家里离不开她,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吧。”可是等了很多日子,没有看到他回过家。
那天白天,张婶在屋里突然看到何清急急忙忙的跑回来,就赶紧大声的喊着:“何清,你怎么跑这么快,咋地了?”
何清停下了脚:“刚刚有人给我带信,说有人看到翠翠妈送医院了,我来喊翠翠一起过去讨个信。”
张婶赶紧大声说:“你回来,到我这里喝口水再回去,你这样急赤白脸的跑回去,也许她妈没啥事,却把翠翠吓出了个好歹。”
何清不好意思摸摸头,就过来接了张婶递过来的一杯水,那边听到声音的翠翠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了,蓬松着头发,衣服也没穿整齐,赤脚拖着一双鞋,鞋子也没扯上。何清看到翠翠连忙说:“刚才听人说,你哥哥嫂嫂把你妈送医院了,还不知道啥情况,我们赶紧收拾一下,去看看有没有需要我们搭把手的。”
翠翠一听急得哭起来,何清搂住她,擦了她满头的汗,要她不急,应该没事的,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晚翠翠和何清很晚才回来,小李听到了他们回来的声音并没有出来跟他们打招呼。
第二天一大早,小李背着来时候的那个大包袱,提着那个有年头的工具箱走了。走的时候他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只是远远地朝张婶的门口鞠了一躬。
只是后来,那间房子再也没有出租了,翠翠和张婶处得就像一对亲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