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富 || 老年痴呆：张老太的荒唐事

在涉及性的问题而来求助于心理咨询的来访者中，其实有相当一部分人，问题的根源是一种医学疾病而非性心理问题。今晨的故事有些特殊，主人公患有老年痴呆，痛苦的是其儿女。这样的咨询非常简单，心理医生所改变的不是病人本身，而是儿女对病人的认知和应对方式。

已经被医院确诊患了老年痴呆症的张老太，近来做出了一系列让儿女们“没面子”的荒唐事。她先是孩子般从二女儿手中迫不及待地抢过一个硕大的香蕉反复把玩，那兴奋竟使皱褶满布的双颊如含羞的少女般红润。待到二女儿走出房间叮嘱小保姆以后要为自己的母亲多买些香蕉吃时，张老太那边传来了呻吟。二女儿和保姆奇怪地走进房间，见到的一幕让她们无地自容：刚才还坐在沙发上的张老太，此时已全身赤裸躺在床上，双腿高高翘起，那香蕉就伴随着呻吟在会阴区摩擦……女儿的制止换来的是母亲的大骂和恸哭。后来，这事情发展得更加严重，甚至是“恶劣”（张老太女儿语）——她竟然拉着从外地来看她的孙子的手媚态百出，非要和他如何如何，而且，用的是那种最粗俗的民间用语。再后来，张老太的面前不能有男人，不论是谁，只要是男性，她就要……

“我母亲怎么会变得这样了呢？”女儿在咨询时问。

乍一听，这事情的发生的确有点不可思议，尤其是发生在张老太身上。

张老太今年75岁，在患病之前是一个为儿女和社会大众敬重的女性。她在退休前是位德高望重、桃李满天下的教师。她做事严谨，工作认真，为人师表的职业特点让她连穿戴都一丝不苟。应该说，张老太的口碑非常好。

“我母亲的这辈子实在是不容易。”女儿在说这话时，泪水已涌出眼眶。

张老太的确是个非常不幸的女人。35岁那年，一起车祸让同龄的丈夫在床上再也没有起来，直到他半年之后不堪折磨自杀而死。丈夫留给她的是几万块钱的债务和一儿两女：大的女儿刚满10岁，小的儿子才呀呀学语。

“我母亲是个非常坚强的女性。她对父亲的感情太深。”张老太的女儿说，母亲没有再结婚，甚至连再婚的念头也没有过。在他们姐弟仨相继成人并结婚后，有一年给张老太过生日，她曾说过没有结婚的理由：“你们的父亲是大海。一个女人嫁给过大海，她就不会再去爱小溪了！”张老太这种对爱情“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承诺以及对承诺的履行，更让儿女们感慨不已、敬仰备至。

就这样，张老太从35岁起，就带着三个儿女，靠着微薄的工资和业余时间爬格子挣的稿费，在生命线上苦苦挣扎。“她一直是很优秀的教师，也是位了不起的母亲，我们姐弟三人都受到了高等教育。”女儿说。

“是啊。你母亲的确了不起。”我也被张老太的经历感染了。“但你一定想过母亲——一个寡居的女性，从35岁起所度过的孤独夜晚。”

“我的确想过，我也是过来人了。”我们彼此明白“过来人”指的是什么。“但我越想就越觉得母亲伟大，也就对目前她的作为越不理解！”

“其实这没有什么难理解的。因为你的母亲是病人，她现在的作为是一种病态的表现；而以前，她是健康人。”我说。

的确，对于任何一个医生来说，张老太的表现都不会让他们惊讶。就在不久前，我还接受了一个类似的咨询：一位患老年痴呆症的男性病人先是对照顾自己的小保姆，后来又对自己年仅12岁的孙女说些污言秽语。而这位老人曾是位级别不低的领导，一辈子也是严以律己。

性是人的本能，也是最原始的冲动。为此，弗洛伊德有原我、自我和超我之说，他认为，我们的原我冲动之所以不能任意所为，是因为自我和超我平衡与制约的结果。通俗地讲，我们性欲望和性行为的表达，是由大脑皮层按照我们的道德标准来控制的，毫无疑问，由于疾病，张老太的控制中枢已经受到破坏，因此，她那种原始的冲动就表现了出来。

这是那天我纯粹应景而给出的解释。接下来的重点，是与来访的女儿商谈积极的应对方式——如何做！因为，听我问：“已经患病的母亲如果不是这种表现，而是随地大小便时，您和家人会怎么办？”她稍微沉吟了一下就肯定地说：“我明白了。”

附言：

老年痴呆症，是一种常见的老年慢性精神疾患。最新统计显示，在中国，60-69岁老人患该病的比例为1-2%，70-79岁为4-8%，80岁以上为15-20%。以此推测，目前我国约有该病患者500万人之多。

老年痴呆症的临床早期症状为进行性记忆衰退、反应迟钝，时间空间定向能力下降等，且病情发展较快。这些症状常被人们所忽视，从而延误了早期的发现和诊治。直到病情发展到中晚期，表现为性格和行为改变、呆傻或失去生活自理能力时才引起家属的重视。此时确诊后，病人的存活时间一般在8年左右，病人和家属往往因此承受巨大的身心痛苦。求助于心理咨询，是因为这种病人的一些特殊表现让家属们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