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伯父二(苦难的磨砺)

        从德州回来后,伯父待在家中牵犁耙地,每日随着爷爷辛苦劳作,一家人扣扣索索饥一顿饱一顿的一天天捱着。直到1944年入秋,一个货郎到村里贩货,说县里来了不少部队,乡里还有部队在招人,招上的人不光发衣服还一天管三顿饭。胆大的伯父听到后,想到眼前正是青黄不接的时令,家里粮食不够吃,还不如去乡里试试。如果当上兵,自己有个出路,还可以减少家里的负担。就这样,伯父回家和爷爷说了自己的想法。爷爷听后半晌才深出一口气,喟叹到:“好男不当兵,好男不当兵,这世道怎么就不让人安生过活。”沉默了一会,爷爷又是一叹:唉,去吧,王常(乡)不过七八里,当兵好歹也算是个活路。奶奶向来没有主见,眼泪婆娑地待在一旁。听到爷爷已然做了决断,从灶台上方的壁龛中取出干粮包裹,慢慢打开,从中拿出半块黑面窝窝头,按在伯父手中,让他在路上吃。

        告别爷爷奶奶,揣着这半块窝窝头,伯父就出门一人步行去王常报名参军去了。王常不大,不用问人就找到了地方。见到招人的部队人员,虽然伯父报的虚岁,但那个年代吃饱尚且不易,何谈营养,长的实在是瘦弱矮小。好在伯父毕竟在外历练过,与招收人员应对的也算得当,人家也感觉他是个好苗子,就留下伯父,还安排他到了驻扎在不远处的部队卫生院。

        卫生院人员不多,对他都挺好。记得伯父谈过,院长好像姓张,为人和善,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伯父说那时在院里,除了发新衣服,每天都可以吃饱饭,可能吃饱饭是伯父最在意的事情。

        卫生院里平常就安排伯父做些杂事,帮厨烧火,撒扫卫生,捡洗绷带、床单等等。卫生院不时会转送来伤员,多数是伤势严重的,需要紧急处理。可是以当时的条件,严重的肢体伤送到这里基本都已经是需要截肢了。像他们这种卫生院资源极度匮乏,止痛药经常是没有的,伤员就多是在清醒状态处理肢体和伤口。院里人员紧张,一旦有紧急伤情处理时,人手不够,实在没人他也被叫来帮忙。由于他年岁小没有多少力气,摁不住伤员,就安排他跑腿传送医疗器具,在锯胳臂截腿时,辅助清洗和更换纱布等等。夜里休息时常有伤员痛苦的呻吟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据伯父说其实有一些伤员根本没有撑到医治结束,就在手术中活活疼死过去。伯父从开始的害怕到慢慢适应直到处变不惊。

        伯父在我如他当年大小时曾讲述过这些事情,依稀记得语气平静而淡然。回想当时作为听众的我是多么的懵懂和无知,除了脑中臆想如现在影院大片般惨烈的场景,竟无一丝伤感和悲悯。想来正是这段经历使他的性格变得坚毅,思想也得到升华,也才会有后来于我辈来说可谓传奇的经历。

        在卫生院待了大半年,也就是1945年快入夏的时间。村里来人告诉伯父,爷爷过年后就病重在家,需要他回家照顾。伯父急忙找院长请假,院长当时就准了假,交待他回家照顾好爷爷,处理完家里事后,记着早日归队。伯父郑重答应后,就匆匆向家赶去。

战地卫生院(网图侵删)

你可能感兴趣的:(回忆我的伯父二(苦难的磨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