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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职业其实与医务工作根本不搭边,更不用说中医了。如果一定要说有点关联的话,那就是医生是给人医治身体的疾病,而我做了快一辈子的老师,教书育人,时不常给人一些精神的慰藉,在这点上与医生终极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虽然我最终没有能成为一名医务工作者,但在我心里,仿佛始终都有一份浓郁的挥之不去的中医情结,一种对中医的敬仰与推崇,怀想与信赖,亲近与好感。我常扪心问自己为何会这样,后来终于找出一些端倪来。
我的老家在农村一个很美的地方。说她美,是因为在我们村子前后各有一片湖,村前的叫许家寨湖,约两百公顷,湖对面是连绵起伏的山,大凡天晴的时候,碧空、青山倒映在湖里,那山清水秀、风景秀丽,是一点儿也名不虚传。小时候常听老人们说,许家寨那湖里有许多的乌龟,而且不少是千年龟。大概千年龟意味着长生不老吧,所以那湖被叫作“不老湖”,听这名字也是够美的。
村子后面的湖也有个令人心动的名字叫黄龙湖,面积比村前的许家寨湖还要大。黄龙湖面犬牙交错,蜿蜒曲折数十公里,恰似一条飞舞的长龙,湖的周围零星点缀些山丘,倒影在湖里,也是景色怡人,因为这些缘故,这条湖又被当地人称作“祥龙湖”。“应兴储祥和,不复布戾悍。”在这湖光山色的地方,自然物草丰茂,也给当地的人们带来不少祥和。依稀还记得小时候,哪家的孩子有个头痛脑热的,大人们便在野外摘一把芦根草或者枇杷叶,回家洗净后在铁锅子里煮水给孩子喝,不到两个时辰,那孩子头痛脑热的症状立竿见影就好了。我小时候在农地的田埂上放牛,不管有事没事,都会在田坡边扯上把芦根,然后在水沟里洗洗细嚼慢品,一丝丝甘甜的味道沁人肺腑。每每想来,那份甜味仍滋润着舌尖喉管。
那时村里还有个规矩,就是在每年春天到来没多久的某个时间,村大队都会组织几个村民,把从田野扯来的大把大把的芦根、枇杷叶之类的草,放在一口装有大半锅水的大锅里煎熬,等那水滚烫后略呈浑浊色,便用大木水瓢分别舀到几只大木桶里,然后送到村小学的每个班级,老师拿只中号的饭碗从木桶里舀上一碗,让每个孩子喝上一碗。这样,整个春天过完也很少有孩子再生病。记得还有一回,我家小妹放牛回来不知怎地流起了鼻血,母亲见状,赶紧跑到村外扯了把不知叫什么名子的草将它捣碎,然后塞进妹妹流血的鼻孔里,不一会儿鼻子再也不流血了。我想,也许小时候这些脑海里的记忆,在我心中烙上了对中草药有了浓郁的好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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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离开家乡去外地上中学,学的是文科。学古文《扁鹊见蔡桓公》,对扁鹊在桓公面前一站,大概就是那么一“望”,便知道桓公疾在腠理,复见再“望”,便知他病在肌肤、在肠胃、在骨髓,不听扁鹊话的桓公最终不治而亡。这篇文章让我心生对扁鹊医术的敬仰,更对中医的神奇滋生浓厚的兴趣。后来,学中国古代历史,载入课本的一些古代的中医名家,如东汉末年张仲景和华佗、唐朝孙思邈、明代李时珍等等,使我对中华中医文化有了更深的情愫。我自己也记不清楚是在什么时候,我买了本陈家扬先生著、由北京出版社1985年第一次出版的《实用中医精神病学》的书。买这本书时我应该正在念高中,书虽买,但一定没怎么读,因为要念高考的书,即使有时间读也不一定读得明白。
我依然清晰记得,在我成为一名中学老师后,闲暇的时候,我花了不少时间读这本书,对书中记载的一些重疾患者的案例,陈家扬先生先生都有一番仔细的望闻问切的记载,然后对症下药、药到病除。每读这,我都会心生特别的仰慕和钦佩,时不时的,我还熟记了书中不少有关辩证治疗心肝脾肺肾药方。但我终究没有弃教从医,因为我觉得,要做一名好的中医师,真正像陈家扬先生那样对病人望闻问切一番就知道他身患有怎样的疾病,然后再针对症用药药到病除,没有经过中医药学校专业系统学习和长期深入临床实践,是绝无可能做得到的。但这并不影响我对中医怀有的敬意。
记得女儿4岁那年患了场很急重症,我匆忙带她上县人民医院做检查。待确病情诊后,我带她去离家不远的一家中医院接受治疗。说是一家中医院,其实就是看像女儿那样病的专门医院。医生也不履行望闻问切的程序,就只看你检验报告单,确定是他独门可治的那种病,他就给开药,共5副中药,据说用的是祖传秘方。等回到家来按医生嘱咐的方法用土罐煎药,然后给女儿喝药。到第3天,女儿就来了精神,要吃要喝。等5副中药喝完,她便完全痊愈,又活泼可爱如常。这件事到现在我仍记忆犹新,那以后的日子里,不论是自己还是家人,只要身有疾患,我们都会去看中医,日常有个感冒咳嗽,也是去药店购买中药片。
中国中医学自古以来就有“药食同源”一说,中药多属天然药物,包括植物、动物和矿物,而可供我们人类饮食的食物,同样来源于自然界的动物、植物及部分矿物质,因此,中药和食物的来源是相同的。人们常说是药三分毒,这是有一定道理的。《内经》上说:“大毒治病,十去其六;常毒治病,十去其七;小毒治病,十去其八;无毒治病,十去其九;谷肉果菜,食养尽之,无使过之,伤其正也。”据此,我十分虔诚的相信,中药治病,都是经过炮制去毒的,即使某种药材毒性难除,也是祛病所需,就算有毒,也一定要比那西药的毒轻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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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10来年中学老师后,我进城调市委党校工作。在工作之余,我花了几年时间创作了部小说,然后又花了几年时间把它改编成同名剧本《真的喜欢你》。作品里塑造了一位真让人喜欢的女孩玉冰。她生长在小县城,貌美如仙、知性女性,端庄典雅、温柔贤淑。参加完高考,她和几位同班同学相约到同学家福的老家双湖村,帮助他家“双抢”(抢收早稻、抢种秋秧)。太阳烧烤大地,酷暑难耐,她学收割稻子、打谷场打谷子、地里扯秧、栽秧等等,什么活都抢着干;吃农家饭菜,睡农家户外木板床,什么苦都受得好,很得家福一家老小的喜爱。高考揭榜,她考上全国知名的中医药大学,本硕连读。毕业后赴北京中医药大学攻读中医学博士。她和家福倾心相爱、难舍难分,一对有情人却终究没能成为眷属,但她成为了一名象陈家扬先生那样中医学名家,使众多身患疑难杂症的病人获得重生。后来她终于放下了对家福的怨恨,坦然真诚地善待家福的双胞胎儿女和他的弟弟妹妹。根据剧情的需要,作品里还塑造了几位非常厉害的中医学教授。我想,我之所以在作品中刻画几个顶尖的中医学大家这样的人物,还是延续了我对中医的热爱与推崇,并通过形象化的人物形象再现我对中医那份深深的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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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过去了,但到现今,我对中医中药的那份偏执信赖丝毫不减。在今年的春节,我们这个一直以与武汉毗邻为骄傲的县市,也成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侵袭的重灾区。武汉封城不久,我和市中医院工作的朋友一直保持通信联系。他是“全国基层知名中医学主任医师”,正高三级职称。也许是未接到通知,也许如他所说的那样包括许多享有盛名的西医医生在内的人在这场疫情防控战中排斥中医,在起初,他并没有投入这场疫情防控战。
接下来的日子,眼见新增确诊的新冠状肺炎病例、疑似病例和发热病例一天天在不断刷新,我又联系到这位中医朋友,问是否可以运用中医药治疗这些新冠状肺炎,比如那些疑似病例患者和发热患者,通过服用中药使他们治愈,即或不能痊愈至少可控制病情,就象小时候我们喝草药水预防疾病的那样。他肯定地告诉我说,不仅疑似病患者、发热患者可治,确诊的重症患者都可通过中医药介入治疗;他还说,现在他所在中医院已全面参与中医药治疗,接诊病人超过300人。这个消息让我很兴奋。而更让我兴奋不已的是,随后不久,中央应对新冠状肺炎疫情工作领导小组会议要求各地,“要强化中西医结合,促进中医药深度介入诊疗过程,及时有效推广有效方药和中成药。”随后几天,中医药有效防控治疗新冠肺炎成功的消息不断见诸新闻媒体。我兴奋,甚至有些亢奋,仿佛觉得这里面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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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我曾在中学教过他、现在苏州创业的一位学生给我打电话,说是他的一位外国朋友希望能定向捐赠一批抗新冠状肺炎防护物资给家乡的医院,物品包括医用口罩、防护服、护目镜等,物资早筹备好,正等包机飞往武汉。听到这个消息,我满心欢喜。我联系了市慈善部门和市人民医院,随后把相关信息回复告诉他,最后还特别嘱咐他匀拨部分捐赠的物资给我们市的中医院。我想,这还是我心田那份挥之不去的中医情结的缘故吧。
作者是我初中时代的语文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