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晚上下班后,和同事聚餐,无意间聊到了这样一个话题——什么状态下女生最美。
他们有说美人出浴的,有说回眸一笑的,也有说认真工作的,居然还有说,霸气侧漏的,说完大家便都乐作一团,说这小子肯定是女王控,喜欢被蹂躏,平时看着一本正经,原来内心竟是如此狂野。
我也是跟着笑了笑,却没有发表我的观点,因为我怕说出来,或许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这几个一看就是从来没有享受到爱情的滋润的土鳖,在公司里,又是出了名的大嘴巴,在嫉妒心的作用下,不知道明天会传成什么样呢,我可不想让我的清誉毁于一旦。
其实在这个话题抛出来后,我的脑海里就陆陆续续浮现了几个女生的面孔,回忆着她们的音容笑貌和那一段段尘封的爱情。
她们谁最美呢?我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只记得,似乎在感情最开始的时候,她们那种幸福中还带有一点羞涩的笑容,都是独一无二的美景,如何能说一个最字呢。
而当我走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了一个醉酒的女人,独自从酒吧出来,踉跄着上了一辆出租车,匆匆而去时,我抬起头,看着这熟悉的星空,突然想起来了她,那是一个在我的记忆中消失了很久的人。
或者,都不能算有过什么记忆,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我觉得,如果真有最美的话,一定是那晚,动了情的她。
那是在五月份的一个夜晚,我正念大一,被分手了。
原来,三年的感情也敌不过,这还不到一年的异地。
挂掉前女友的电话后,我感觉我整个人都空掉了,尽管隐隐有了一些预感和心理准备,但真听到这个结果时,还是痛苦地想立即死去。
我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我要去哪,我只知道,这个校园太压抑了,我需要出去透透气。
舍友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却也不知道怎么帮我,只能说着随时保持联系,放我一个人去好好想清楚。
我失魂落魄地沿着校园公路,低着头,一步一步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校门口,只犹豫了片刻,我还是选择了出去。
我什么都不想管了,也什么都不想考虑了,学校里的问题,宿舍的兄弟们会帮我处理的,现在,我只想把这种情绪发泄出去,我不想伤害别人,所以,我选择离开校园,自己想办法解决。
可当真正踏上校门口的天桥时,我才发现,我无路可去。
桥下的车辆肆意驰骋,呼啸而过,路灯高高在上,明亮的灯光下的我,却显得愈发憔悴,我颓然地坐在了天桥最后一节的台阶上,靠着栏杆,出神地看着过往的车辆,他们,可能都是急着要去见自己想见的人吧。
天桥上,人来人往,成对出双,我只是,尽可能地缩着身子,只,占着小小的一块地方。
情绪暂时平静时,回忆便铺天盖地地涌来了。
她叫丫丫,是我的初恋。
高一开学时,我就注意到她了,黑是黑了点,但还算娇小可爱,尤其爱笑,而且一笑,就露出那口白的出奇的牙齿。
军训时,不知怎么就轮到我俩去搬水了,我抱了三包,她抱了一包,像是不好意思似的,我一扭头看她,她就咧着嘴冲我笑,我好像才看清楚了那口牙,真是又白又齐,居然还有一对我没注意到的小虎牙,可爱极了。
这搬水的一路上,我像是着了魔一样,频频转头看她,她也很是配合的朝我呲着大白牙,简直像是有了某种默契。
而当军训结束,班里调座位时,我又在同桌的位置上看到那口白牙时,我当时就明白了,就是她了。
开始我叫她小白牙,她说不好听,那我说,叫你小黑丫好了,她更不乐意,但最终还是默许了我叫她丫丫,我们都没有想到,这一叫就是三年。
我们像是最最普通的情侣一样,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我们的欢声笑语,我老是嫌她矮,她老是嫌我成绩差,就这样快快乐乐、吵吵闹闹地度过了最美好的三年。
我们最终的关系,也只是停留在接吻的程度,虽说,当时校园里的风气算是挺开放的,开房什么的并不算少见,但我们可是打算着直奔结婚去的,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在高考结束后的一个夏夜,她把我叫了出去,我明白她的意思,我们不在一所大学,甚至不在一个城市,以后,我们真的会有以后吗?她不是很坚定,但我却很坚定,我要她等着我,等着我足够成熟,等我成熟到足够承担起她一生的幸福的重任。
那一晚,我做了柳下惠,只为了最理想的爱情,和一份我赋予自己的责任。
看着眼前熟睡的俏脸,我在心底暗暗打气,我会快速成长的,成长到有能力,不再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可如今,都成了镜花水月。
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砸落了一地,我正想擦拭掩去,却发现,天桥,早已空无一人,便,索性哭了个痛快。
发泄了良久,才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过夜的问题需要考虑,回学校肯定是不用想了,绝对关门了。
刚好一阵凉风吹过,这五月份的夜还是挺冷的,想着先找个网吧,凑合一夜吧。
我下了天桥,向着步行街走去,路过一家小超市时,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想象着电影里的情节,买了一包烟和一小瓶白酒。
走出了几百米后,才想起没买打火机,毕竟没有抽烟的习惯,可又懒得再回去了,还好酒拧了瓶盖就可以喝,我当即拧开,仰头灌了了一口,不给喉咙反应的时间,硬是往下咽,直接把自己呛出了眼泪,面红耳赤地趴跪在地上,双手掐着脖子干咳,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感受着刚才的种种痛苦,心里竟然犹有一丝快意,当即就又来了一口,却不再是硬灌,而是微抿。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酒量,只是三口下肚,整个人都是飘忽的,头有些痛,但身上却是暖洋洋的,回忆也淡了很多,感觉真不错。
二
正当我拎着酒瓶唱着歌,时而蹦跳时而傻笑,一路歪歪扭扭地手舞足蹈,肆意地放纵着自己情绪时,斜侧里蓦地发出了一个声音,“傻X。”
我并没有留意那个声音,甚至都没有去找声音的来源,且不论说的是不是我,就算说的是我,又能怎样,老子不在乎,反正老子最在乎的人都不要老子了,这不是傻X,又是什么呢?
“喂,那个唱的很难听的傻X!”
哎呦我去,我的大脑好像瞬间清醒了一半,心底憋着的火也“噌”的一下就上来了,你可以侮辱我的智商,但不可以侮辱我的唱歌实力,那可是我仅存的一道自尊防线了,我当即四下寻找声音的来源,借着酒劲,想要与其“理论”一番。
终于在路边的一棵梧桐树下,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过来扶一把?!”
是个女声,听着好像也是喝了不少,我看了一眼周围,空寂无人,连车辆都只是零星而过,这个女人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出于警惕,我没有靠过去,想着再观察一下,就准备溜掉。
只见那个身影“呕”地一声,吐在路边,当她的身体从树影里出现在路灯下时,我才看清了她的侧脸,高鼻梁,薄嘴唇,大眼睛,是个美女。
我似乎又清醒了很多,赶紧从口袋掏出了卫生纸,忙不迭地向她靠了过去,但还是保持了一臂之间的距离。
“喏,卫生纸。”
我仔细地观察着她的打扮,牛仔裤、帆布鞋,上身就一个还挺宽松的牛仔夹克,配合着乌黑的披肩长发,凑成了帅气的一身黑,这是蛮中性的打扮,淡妆,且没什么首饰,身上酒气很重。
十八九岁的年纪,应该是个学生,我稍稍放松了一点警惕。
只见她毫不客气地一把抽走了纸巾,并抬起头皱着眉头嗔怪似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嫌我过来的慢了,又或者是嫌我站着她坐着,还得让她抬头看我,又或是,美女天生的自尊,只因我看到了她的丑态?
我隐隐感觉到了她不是很好招惹,静静地看完她整理好自己,我便悄悄地往后撤了一步,两步,正想扭头就跑时,又被她叫住了。
“喂,我是丑到你了还是怎么着,看我一眼就把你吓跑了?愣什么神呢,还不赶紧过来扶我一把!”
我能听出她声音里带了些许怒意,或许这就是美女的骄傲吧,什么状态下,都不允许被无视。
想着自己已经是个自由身了,感到一阵轻松的同时,也心生了些许旖旎之念,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种姿色和脾气的美女不是自己这小庙能容得下的,轻叹了一口气,便放下了心理负担,只是看着她愠怒的眼神,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我慢慢向她走了过去,站定,正想弯腰拉她一把,哪想她直接一把就抱住了我的腿,我心里顿时一凉,暗道,我擦,上当了。
感受着腿上的力道,我并没有立刻抽腿,只是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她。
“看什么看啊,没见过美女吗?见了美女还能无视,是不是个爷们啊?留下两百块钱,再报上你的手机号,这事就算了了,不然的话,我可喊非礼了啊!”她很是嚣张的抬起头与我对视着,噘着嘴,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皱了皱眉,然后四下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摄像头或者偷拍的人,也没有什么行人,甚至连车辆也很少了,估摸着应该在零点左右了。
随着我张望的动作,她也向四周看了一眼,再次与我对视时,我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我明显看到了她眼神里的紧张,顺带感受到了腿上力道的减弱,我顿时底气大增。
还没等我开口,她又喊道,“你想干嘛啊!这是法治社会,而且我记住你的脸了!”
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呢,经过她这一系列的抢白,我也有些恼火了,“且不说,我还没咋滴你,我就是咋地你了,这大半夜的,你是能追上我啊,还是能让警察叔叔把我带走了?心里没点X数,就敢自己出来喝那么多酒,这地球都是你家开的?还是你真就觉得你长得无敌漂亮了,是个男的就得惯着你,给你当骡子当马,给你跪下?”
其实话一说完,我就有些后悔了,有意无意地把她当出气筒了,虽然喷的很爽,但毕竟她不是丫丫。
果然,她直接松开了我的腿,恨恨地嘀咕着,“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老娘真是瞎了眼了,遇到你们这群X玩意,赶紧滚!”
她的这声嘀咕直接抹消掉了我心里的那一点点愧疚,“你搁那骂谁呢?谁不是好东西?我TM好心好意过来给你送纸,想扶你一下,还被你给讹了,我都还没说啥,你倒是委屈了,你是上帝吗?生下来就在道德制高点上?”
我直接怒极反笑了,“哎,我还就不滚了,你能拿我怎么着啊?”
“那就在这耗着呗,反正地球不是我家开的。”她看了一眼我还拎着的酒瓶,出奇地没再和我吵,“有烟没?来一根!”
我看出来她情绪不对劲了,也懒得再和她吵吵,正给她拆着烟,又听见她叹了口气,“唉,什么破天气,都快到夏天了,还这么冷。”
“深夜了,肯定冷啊。”我低声回应着。
我撕开烟盒,半蹲着把烟给她递了过去,只见她潇洒地用两手指夹住了,熟练地放到了嘴边,并歪头向我这边一凑,另一只手还自然地放到了脸的旁边,挡住了烟。
场面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定格,她僵持在前面那个动作,而我还正分析她这动作是啥意思。
愣了有大概两秒钟,就听她略带迟疑地问了声,“火?”
“火?”我终于反应过来了,“我没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