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

小小说/幽幽草

赵四早上起床后打算骑着老马去看自家放养在大山里的牦牛。

“这畜生，又把马槽刨烂了。”

赵四在马圈门口跺着脚嘟哝到。

他左看看右瞧瞧，转了个圈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武器，于是从柴堆上抽了一根柳条，来到马圈门口，狠狠抽了老马几柳条，老马受到抽打，夹着尾巴将身体缩进了墙角。

赵大爷看到儿子生气的样子，再次有点后悔买回这匹马了，想到这几年的赛马会上，自己骑着它拿了不少奖状，想到在赛场上这匹马从不乱阵脚的样子，赵大爷总算心里有些许安慰，虽然儿子儿媳恨自己买了这匹马，她们就为老马这些年吃了家里很多豌豆而心里不舒服，但看看奖状和走马爱好者对这匹马的羡慕，赵大爷就不再多想了。

赵大爷接过儿子手里的马鞍和辔头，放在地上，就走进马棚，轻轻抚摸了一下马鬃毛，老马似乎很委屈的用头蹭蹭赵大爷，赵大爷小心地提起马的前蹄，才发现马掌子掉了，才导致它刨马槽。

赵大爷牵马出圈，到铁匠铺修好了马掌子，再去小河边饮了水，牵到大门口的栓马桩上栓好，便拿起芨芨草做的刷子，细心地刷起了马的身体，老马在赵大爷细心地梳刷下，似乎忘记了疼痛，鼻孔中不时发出欢快的“呼呼”声。

刷干净了，赵大爷拿出马鞍子和辔头，开始备马鞍，戴辔头。

赵四看到父亲备好了马鞍，便提着干粮袋，还特意偷拿了一瓶二锅头，骑上马，长鞭一扬出发了。

赵大爷看着渐渐远去的儿子，叹了口气，向交易市场走去。

初夏的清风迎面而来，幽静的羊肠小道两旁野花遍地，香味阵阵，赵四的心情却糟糕透了，想起昨夜媳妇的唠叨，他不由得狠狠抽了老马一鞭子，恶狠狠地骂到:“都怪你这畜生！”老马挨了一皮鞭，尾巴一扬加快了脚步。

赵四骑着马翻过了一座座大山，傍晚的时候终于在一条小山沟里找到了牦牛群，一清点，二十九头牦牛不少一头，于是在一颗树阴下坐下来，掏出干粮袋吃了点，就慢慢喝起酒来。

老马也迫不及待地享受起了肥美的绿草。

赵四本打算喝几口休息会就回家，可想到这几年来由于父亲买了这匹走马，老婆一直耿耿于怀，跟自己没完没了吵架，烦从心头起，又仰头猛灌了几口，不一会，眼前的景物便飘飘呼呼起来，他瞅了一眼吃草的老马，又拿起皮鞭，一手抓住马缰绳，疯狂地抽打起来，老马嘶鸣着，躲避着，辔头上的铁丝在鼻梁上嘞出了一道血口。

赵四狠狠抽了老马几十皮鞭后，累了，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又酗起了酒。

一斤二锅头下肚，赵四彻底醉了，身体软绵绵的，想起身，怎么也动不了。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老马也吃饱了肚子，它慢慢走到赵四身边，来回走了几步，又低下头嗅了嗅赵四，看赵四没反应。老马就在原地站立，低头看着赵四，过了很久很久。

眼看黑夜将临，赵四却打着呼噜，老马一会看看赵四，一会用前蹄刨几下草地，似乎想引起赵四的注意。

又过了一会，老马慢慢走到赵四身边，用嘴巴叼了一下赵四的肩膀，赵四醒了，看到老马注视着自己，慢慢坐起身体，才发现天就要黑了，周围的山头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他拽着马缰绳鼓足了力气站起来，想爬上马背，老马一动不动地站着，似乎也在等待他爬上马背，可赵四双腿如抽取了筋骨，一点力气也没有，几次尝试都没爬上马背。

赵四叹口气，又蹲在了地上。

突然老马两只前腿一跪，屁股向后一沉，卧在了赵四身旁，赵四惊奇地瞪大双眼，看着老马，老马对着赵四，鼻孔里发出了“呼呼”声，似乎在说“赶紧爬上来吧。”

赵四再次慢慢站起来，挣扎着爬上马背。

月亮慢慢升起，老马起身，趁着朦胧的月色迈开了脚步。

半夜的时候赵四终于回家了。

第二天，家里来了几个人，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赵大爷颤抖着双手接过了来人递过来的一沓钱后，交给了赵四，来人走进马棚牵出了老马。

赵大爷又拿起芨芨草刷子，细心地刷了一遍马身子，来人牵着马走出了大门，就在此时，老马突然前蹄紧绷，屁股后缩，任凭那几个人抽它屁股，使劲拽马缰绳，它也不愿前进一步。

赵大爷手里紧握着马辔头，看着老马，眼里满是泪花，他慢慢走到老马跟前，抱了下马脖子，撸撸马鬃毛，对着它的耳朵说了几句话，然后拍了拍它的身体，转身向屋里走去，马辔头上的铃铛随着赵大爷的步履发出缓慢的叮当声。

就在赵大爷走进大门的一刹那，老马仰头嘶鸣了一声，硕大的眼睛里流出豆大的泪珠，来人再拽缰绳，老马便慢慢摇晃着尾巴迈开了脚步。

赵四站在门口，感觉赵大爷似乎一夜间老了许多，看着老马依依不舍的样子，又想到昨天的一幕，喉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

这时赵四媳妇笑嘻嘻的向他走开，他觉得喉咙里的东西让他喘不过气来，无奈地双手抱头慢慢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