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三脚猫”

我觉得父亲应该有个花名(绰号)叫“黑仔建”,因为他每做一行都会面临淘汰的窘境。他最先是在做跑w市的客船的,后来陆运发达了,客船淘汰。因此他上了岸,开起了边三轮,边三轮是“三脚猫”的前身,其实就是一辆摩托车加上一个带雨篷的客座。小时候我很自豪坐在父亲胸前的油箱上,那是我的最心爱的座位,每次边三轮飞驰时都能吹得我五官扭曲(这很可能与我现在的长相有莫大关系),但有一种起飞的感觉--速度感总是让直男迷恋。但这种自豪感逐渐被我朦胧的贫富观念所杀死,父亲开边三轮,实在不是一份体面的工作。我心爱的位置逐渐变为了客座里层,最不易为同学认出自己的位置,那时候也像现在一样,总会有人对客运三轮阻碍交通有微词,我听了以至耻于坐我父亲的车,心里的小剧场在对我的父亲恶言相向,让他找份体面的工作,然后我遵从内心—怂了,并没有说出口。

要父亲找分体面的工作看来是行不通了,所以我给他定了个小目标:开上“三脚猫”。“三脚猫”刚出来的时候可是个稀罕物,它通体绿漆,无惧风雨,还有一个“高档”的方向盘,比边三轮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如果父亲开上这车,我一定会自豪地告诉别人:“我老爸是开‘三脚猫’的!”可是这个小目标要怎么实现呢,这时候“黑仔建”又大发神威了:边三轮直接淘汰。父亲终于开上了“三脚猫”,但我自豪的话却咽进了肚子里,事实是:“三脚猫”只是边三轮的替代品,父亲从事的依然是最底层的工作。

直到今天,“黑仔建“依然没有收了他的神通, “三脚猫”也面临着淘汰。父亲这辈子都在干交通相关的工作,往禅了说都是在渡人,那些在网上给”三脚猫”恶评的人,在你赶着回学校晚自习时,在你家人急病赶着去医院时,在你赶往广场赴约时,“三脚猫”是否也曾“渡”过你一程呢?我理解那些恶评,因为他们追求体面市容而对“三脚猫”恶评的心理,与我小时候自卑地逃离车头座位是一般无二的。“三脚猫”淘汰已经提上日程,但老表,“分手”至少应该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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