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2-20

不看！不看!不看!

那是2011年的事了。

那是一个使我难忘的暑假。

那个暑假乃至今，农民工子女仍像被鄙视的晚娘生的孩子，只能上学校管理教学质量差得别说考一、六、八中学，连普通高中也寥若晨星，而打架吸烟谈恋爱却像设了这些课程似的，因而城里人不愿把孩子往那推，年年为招不到学生发愁，却像是专为优待农民工子女而开办的所谓定点学校。那个暑假无论冬夏都一直帮我驱赶着孤独蚊虫叮咬的孙子刘祥宇也要升初中，”近墨者黑“，所以我们做梦都想把他报管理好的重点中学三十八中择校生。然而，对于农民工来说，报择校生比坐飞船去月球还难——这是后来现实生活这位厚道老人偷偷向我耳语的。

记得是六月底的一天，我去瑶海区教委探问报三十八中择校生的事，见招生科有位中等个赭色方脸女士，她说，农民工子女不能报三十八中择校生——择校生就是高价生。为什么在金钱面前还不能人人平等？然而这疑问只能像酒糟似的在心的槽里憋闷着。

记不清过了多少天了，听说三十八中择校生快报满了，就急忙借了两万块钱提着去了那校。白净瘦长脸的门卫小伙热情的说，择校生也不是有钱就能报的，你得有这个（手做数钱的动作。意送礼），不信你问那位主任。这时一位矮个瘦脸微黑的中年男士从校内往外走，他说，报择校生的权在教委招生办——还有名额，你去报上了。我便像过年了还没称到盐似的慌慌张张跑去了。

这时招生办有两位女士，一位是我上次找过的方脸，她仍说农民工子女不能报三十八中择校生。另一位苗条女郎（后来才知道她是科长）也厌恶地说，就别与有户口的挣了——农民工子女嘛——(她把嘛音拖得好长，拖出了轻蔑，拖出了不屑，也拖出了她城里人的高傲)，有专给你们的定点学校上就不错了——别得寸进尺了。

我不愿孙子像我一样窝囊受气，决心花再多的钱也让他上所好点的学校。急中生智，便跑到四楼一位副局长办公室与他套近乎，说自己是农村退休教师，并掏出退休证给他看，还不无吹嘘地说，爱好文学，出过散文集并掏出一本送他。后来才知道他姓李,（但至今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是负责招生工作的。他微胖，脸像许多农民那样，是健康的黑而黄，如果走在农村或小街上，谁都以为他是农民。他很随和，说，我原来也是教师，是从农村调上来的。他说，可以，农民工有择那校的权利，但你得找招生科办理。我说，招生科说农民工子女没有那个权利，他让我还找招生科。

复去，招生科的俩半边天仍坚定地绝对地说，不能。这时，我想到38中那位瘦高门卫的数钱动作，又想到，在农村，无论办什么事，不给“神”烧点香，是办不成的。别说司法了，我乡负责教育的竟敢在教师大会上公开倡贿，说，现在就这样，你没有钱就办不成事，就说你们晋级吧，我与谢主任拎着香油、抱着好烟，在教委跑了这门，还得跑那门，一个门跑不到，就批不下来，你就办不成。于是，我又爬到四楼副局长的办公室，我挣开提兜，说，我这有2万块钱，我愿花钱给孙子买名38中的择校生。

出乎我意料，这位农民样子的副局长，手摆着说，不看！不看！不看！——那是犯错误的——你只要愿出择校费，就能上38中。

刹那，我好像在部队服役军演时听到嘹亮的冲锋号声，好像听到我国发射探月神9升天时地呼啸声，又好像二月听到空中轰轰隆隆滚动的春雷声。中华大地的春天就要到了。我虽然没给孙子报上38中择校生，但心里却充满着喜悦，我看到了东方一片曙光——那声音响在我耳畔，给我力量和无限的希望。

不看！不看！不看！......

                                                                                       2014.08.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