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枇杷青黄时

梅雨季节渐近,又到了枇杷成熟的时候了,不由得忆起我家以前那棵枇杷树。

枇杷数苏州东山西山最有名,其中白沙枇杷小而甘甜,最得人们所爱。在我尚蹒跚学步之时,做木匠的叔叔从苏州带回来一袋枇杷,我只知解得嘴馋,姐姐却把乌黑的枇杷籽种入了院子的花坛里,它竟然就发了芽,抽枝长叶起来。

等我长大一点之后,听大人戏言:枇杷树是不能随便种的,等它长到种的人脖子般粗的时候,那种树的人就会跟着脖子粗起来了。我信以为真,天天去看那枇杷树,看它抽出几片硕大的叶子,叶面长满了绒毛,十分粗糙,再看那树干,只有父亲手掌上的一根手指粗细。今日看,明日看,枇杷树总是老样子,渐渐地,我就不再关心了,对姐姐脖子的担心也就抛到了脑后。

初中的时候,家里起了新屋,姐姐不舍得那棵逐渐长成的枇杷树,坚持把它移到了新家的庭院。但那棵枇杷树不怜人心,慢条斯理地向四方延伸着枝叶,笃悠悠地粗大着树干,就是不长一粒果子。我们也渐熄了吃自家种的枇杷的心,由着它去了,就当它是庭院里的一片绿荫,虽然不能让人乘凉,但能给鸡遮遮荫,还让它们有了一个可供玩闹的场所。

不知哪一年,父亲首先发现枇杷树上结出了青青的小果子,我们一起去看,果然,果子密布叶丛之中,少说也有数百粒。待到初夏时分,枇杷由青转黄,满树都变得金灿灿起来,鸟儿也来了,鸡们也努力地扑扇着翅膀跳到离地最近的枝上去,啄吃新长的枇杷。这棵枇杷树,真的由一颗小小的黑籽长成了大树,经过十数年的潜心经营,当我们认定它不能结果的时候,它却蓬蓬勃勃地捧出了丰盛的果实,让我们为之惊喜。

从此,枇杷树年年都要挂果,一年多,一年少,但总没让我们失望过。在树下吃枇杷成了我们极大的享受,站在树下,随手摘一颗枇杷,从蒂端剥开鹅黄的皮,水灵灵的白嫩嫩的果肉就呈露出来,送入口中,那新鲜那甘甜那水灵从舌尖绽放开来,好吃极了!我从来没有在水果店里买到过这样好吃的枇杷。

我们不仅自家吃枇杷,村邻、亲朋也或多或少尝过鲜,有一次我给孩子上认识夏天水果的课,也采去了一大袋的枇杷,让孩子们大快朵颐。不仅吃枇杷,母亲还开发了它的其他功能,我们偶有咳嗽的时候,母亲就摘了枇杷叶,煮成稠稠的浓汁,让我们喝下,苦是极苦,但极有效。别人家里有小孩咳嗽或哮喘,也会来问我家要些枇杷叶,煮汁送服,比西药好得多。

这棵枇杷树,总是父亲伺候着。每年冬天的时候,父亲掘开树根周围的泥土,埋入浓肥。来年春天,父亲又为它修枝剪叶。挂果时分,父亲又在树顶张起大网,避免果子全被鸟儿啄食了去。等到吃枇杷之时,父亲尽着我们吃,又让母亲分送给邻朋亲友,自己却是吃得最少的。父亲因劳作而青筋突起的手,就像枇杷树的树皮一样粗糙,他也像枇杷树一样,总为我们做着他无尽的奉献。

现在,枇杷树已经为建新房而砍根让位,已经成为我们心中永远的记忆,而已进入花甲之年的父亲依然日日劳作着,双鬓的白发挡不住他精神的矍铄,也挡不住他拳拳的舐犊之情,他就像一棵坚韧的枇杷树,为我们遮荫,为我们结出甘美的果子。

你可能感兴趣的:(又是枇杷青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