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何年初照人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又到一年中秋节,往事在我心头又泛起了涟漪······

童年是在逼仄的城市里长大,我家窑洞面前就是房子,窄窄的通道称不上是院子,以前在文章里看到别人形容“四角的天空”,会觉得比他们我幸运,我头顶上天空就像一条狭长的布条儿,所以赏月这等雅兴似乎只在课文里读过,唯有中秋之夜家人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的画面令我记忆犹新。

文革中,少年父亲因家庭成分原因被迫背井离乡,等再见到他的母亲,已是结婚生子以后。我初次见到奶奶时,她稀疏苍白的头发梳成了一个旧式的小髻,穿着一件月白偏襟盘扣上衣,长得慈眉善目,说话中夹带陕北和河南两地口音。虽然她抽着烟锅,但小孩子太能分辨谁对自己最好了。和奶奶相处时间不长,泼皮无赖的小孩本性就暴露无疑,原来和爸妈睡的我,改成和只和奶奶睡;平常吃饭从不剩饭的我专门剩饭,还说要奶奶吃;和奶奶一言不和敢去拿笤帚疙瘩打她,父亲咬牙切齿,要拉我出去“操练”,我躲在奶奶身后寻求庇护,“那点娃她懂啥······”奶奶总是会说,父亲只好收手。

那时候八月十五烙月饼大概是每个家庭的必修课,年轻的父母心急的不行,烙出来一锅锅黑焦的月饼,我看的都着急,奶奶打发他们去休息,我陪着奶奶。只见奶奶不疾不徐,把清油均匀地擦在锅底,慢慢地把用模型扣好的月饼放入锅内,不时去翻一下面儿······后面的场景大概我已进入了梦乡,只记得第二天家里的笸箩里满满的盛放着一笸箩的香气诱人的月饼,金黄色的酥油皮,里面包裹着芝麻、花生粒、核桃仁、红糖或者白糖,有时还会有青红丝玫瑰、冰糖等,物资匮乏的年代,大人会给我们几个孩子每人均分几个月饼,我们吃在嘴里,美在心里。

有人庇护的孩提时代总是会有不少美好的回忆。石梯上有一只长了翅膀的黄色小昆虫,我好奇地伸手去抓,结果一下子就被蛰了一个红包,哭哭啼啼去找奶奶,奶奶赶快用她烟锅里的烟灰蘸点唾沫给我抹在红处,奶奶给我吹吹、揉揉,一会儿就不疼了,受了疼才真正记住了蜜蜂蜇人。

天寒地冻的早晨姐姐去上学,那时候真是人穷天冻,没有任何护围的姐姐冻得瑟瑟发抖,老师打发姐姐回家去戴一条围巾,姐姐硬着头皮回家,把老师的话告诉了奶奶,奶奶赶紧把自己脖子上老太太系的的围巾取下给姐姐戴上,姐姐暖暖和和地去学校了。

那时我们家住的窑洞一排有30多孔,是房产局统一修的,周围还有空窑闲置,奶奶说咱家孩子多,早点占住了以后孩子长大就有房住了,现在的我们真要感谢奶奶的高瞻远瞩,否则6口之家,孩子长大怎么会住下?

那会儿邻居都羡慕我们有个爱好又手巧的奶奶,她给我们大人小孩都缝制了衣服,哪怕二哥穿姐姐穿小的衣服,奶奶也会把补丁打的平平整整的,让一家人出门体体面面。

奶奶的一生和我们一起总共生活了一年零四个月,也许是奶奶对自己身体有所察觉,她要回河南老家了。父亲给她问了一辆东风牌大汽车来接她,后来听父母说我在奶奶上车那一瞬突然嚎啕大哭,谁也哄劝不住,直到车子走远了还在不停地哭……

不久,老家传来奶奶得病的消息,叔叔、姑姑们束手无策,父亲要请假回去看望,奶奶托姑姑写信说她好些了,娃娃多花钱处多,不让父亲在路上来回再花钱。直到噩耗传来,生性刚强的父亲一个人默默地在角落里落泪,全家都陷入了对奶奶无尽地哀思之中······

童年的美好回忆甜甜的,酸酸的,不祈求时间能倒流,但求能够过好有生的每一天,告慰那些在困难日子里为我们付出了无数心血的父辈们!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又是一年中秋节,记忆的碎片像火花一样在我脑海里浮现,有关节日、有关故事,有关亲人。我慢慢地才知道,有些遗憾只能交给命运,有些困难只能留给时间,有些美好却永远烙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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