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领队

穿着紧身衣戴着鸭舌帽长发扎成辫子的姑娘沿着中关村南大街迈着长腿奔跑着,滴里搭拉的脚步声在空气中回荡着,声波将秋天城区人行道上榆树的叶子震落,飘摇的树叶落在了马路牙子上。骑着单车的男生驶过,叶子被碾碎,化作尘埃消融在空气中。麦当劳早餐店内大叔一边吃着美味的汉堡,一边注视着坐地玻璃外快步跑过的姑娘,红灯亮时,尽管周末的早晨车流稀少,完全可以通行,但姑娘依旧在灯下等候。在等候的间隙,她左右轮换抬起小腿,脚掌轻微蹬地,双臂继续来回摆动,就像是在跑步机上一样继续保持着原地运动的状态。

一只体毛蓬松的萨摩耶朝绿篱内尿尿,肥胖的主人在一旁搓手驱寒,萨摩耶看到健身姑娘路过时不由自主的追了上去,主人也小跑起来,直接奔向下一个路口。

路口的北侧停放着一辆旅游大巴,伴随着出发时间的临近,多半队员均已上车,当两位从便利蜂买来的功能饮料的男生和一位从地铁站跑出的女生陆续上车后,活动领队灵玉看了下时间已到,便对中年司机说我们可以发车了。“发车了”灵玉在活动群里发出了这样的信息,“啊,我就马上出站了,就不能等两分钟吗”队员L在群里说,“我这边两位就一站了啊,也马上,能等等吗”队员S在群里也说到。

“等不了”灵玉十分果断的回应,随即她手机的电话响起了。

“我已经出来了车现在往那个方向开呢,我打车追过来”队员L说,“别追了,我们马上就上主路了,然后就一直高速,没法停车的,回去下次参加吧”灵玉依旧很冷淡的回应。“那费用能退吗” 队员L问,“退不了”灵玉说。

挂掉电话的时候灵玉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结在起伏着,她是那样的希望迟到的队员能够及时到达一起参加活动,但她又担心因为多等他们而造成爬山时间的滞后,毕竟是野外线路,万一出发晚了登山口有防火员值守那样将得不偿失。没有等候迟到队员,虽然得罪了他们几位,但多数早到的队员一定会因准点发车而感到满意。没有等迟到队员上车参加活动些许以后就会损失这些用户,但没有一个严格的规则注定无法达到最佳的体验。

周六早晨的四环路车辆并不多,大巴车汇入主路后快速的行驶着,外面高低起伏的楼房和城市的公园在倒退着,曾经多少次从这里发车去往京郊的目的地,从最初的憧憬热爱到而今的坦然无味,不觉感慨光阴流逝之快。车里面多半队员开始熟睡,中间位置的两位姑娘在吃着卷饼,倒数第二排的男生在玩着游戏。灵玉整理好心情后开始拿起话筒讲话了。

“大家早上好,我是这次活动领队之一灵玉,我的左边是雷子领队还有小天,我们今天要去的地方呢是圣莲山,前半程是野路,后半程是景区线路,十三公里,路况较好,基本都能走下去。到时候雷子会走在最前面,大家不要超过他, 小天走在最后收队,大家不要落在他后面,我呢到时候走在中间位置,大家有事都可以随时电话联系。我们去景区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告诉一下自己在群里的名字,之前的户外经历,好让我们更好的认识你,有才艺的伙伴也可以展示一下,先从雷子开始吧。”

队员们在相互介绍的时候,灵玉的内心是自在的,她臆想着大家只有相互认识了,路上才会有更多的话题一起聊天,那样单独参加活动的队员就不会过于孤单。曾经的时候,她总是希望车上的队友们都能认识自己,以后多参加自己带队的活动。而今呢,伴随着通讯录好友的逐渐增多,她期待的是大家能够各自相互认识,要是有能够通过活动成为伴侣她心里就会更加的开心和有成就感。尽管这么多年自己依旧是单身。

多数队友都表现的极其羞涩保守,仅有一位男生上来就滔滔不绝的讲着,尽管有些口齿不清,但车内的氛围瞬间变得热涨,作为主领队的灵玉心底自然是开心的。可是当男生唱完哥后,她又陷入了一种思索中,尽管男生的歌唱的一般,但依旧掌声连连。男生确实有勇气,只是仿佛感觉是在刻意表现,有点张扬的味道,尽管一时很热闹,但缺乏幽默的成分,给人有点浮夸的感觉。

虬曲乡间公路的山腰处有一座宁静的村庄,不少农妇和大叔在日出升起的时候带着自己的山货前往镇上的集市售卖,公交站也只有早晨有村民出去,傍晚有村民回来,整个白天不见一人。载着驴友的大巴车缓缓停靠在车站旁的小路上,随即戴着遮阳帽、冰袖,背着户外包,杵着登山杖的户外驴友们纷纷下车,在雷子的带领下,各自排成一条长龙沿着村庄边缘的青石板路拾阶而上。刻意走在后方的几位男生当队伍从拐角位置爬上去后便溜进了一旁杂草丛生的位置开始小便。

秋日的暖阳依旧十分明媚,沿着阡陌小径迂回而上,队友们均因徒步而热出汗来,不少队友开始陆续脱下自己的外套塞进包里。那位将自己绿色外套脱下穿着银灰薄款秋衣的中发女孩看起来那样的曼妙,皙白的脸颊,粉嫩的口唇及清澈的瞳孔恰似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行进过程中,不时有男生斜瞄一眼。

沿着汛期防洪沟边缘的小路继续上行,右边是生长着槐树、青松、圆柏、槲栎及各种灌木的林野,硕大的蜘蛛网在草穗的顶端穿针引线,结果被一位喜欢抓拍队伍行进场景的摄影小哥给淌平了,蜘蛛匆匆钻进了草垛深处。从林叶间漏出的阳光映照在男生俊朗的脸颊上,映照在那位银灰姑娘末端微卷的迷人秀发上。

“大家热的话,可以把外套脱了,要是出汗里面衣服汗湿了就不好了”在一处宽阔的斜坡位置拍完合影后灵玉说到,“大家也不要走的太快,今天路程短,这速度的话基本晌午两点就结束了”灵玉看到有部分队友热的喘气的时候说到。“要不把你外套放我包里吧”看到一位女队员的外套系在腰上灵玉说到,“没事的”姑娘说,“待会儿可能要走野路,我怕要是被树枝挂上就不好了”灵玉回应。同行情侣中的男生主动将女生的包背在了自己的身上,这一幕被一旁草丛中正咀嚼着鲜嫩青草的羊群看在眼里,十分的羡慕。羊群中的三个月大的小羊羔依旧在活蹦乱跳着,似乎并没有因冬日来临时就要食用焦黄的枯草而忧心,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羊爸爸在春节就要被两只脚怪兽宰杀,成为一桌美味的事实而陷入悲恸。

穿过一片杂草没膝的林野,便来到了可以俯瞰山村的平台,山村的周围被大片的树林包围,蜿蜒的乡村公路直达山脚下的国道,柴狗与母鸡的叫声隐约传来,时下,仅有灵玉带领的这一波驴友能欣赏到这美丽的乡村,她内心不由得满足而又怅然。她明白每一次的野路出发都存在着不确定性,但当顺利进入登山口后直到人迹罕至的小路上时就可以宣布活动已经成功了一大半,大家的体验也会随之上升,以后再次参加活动的概率也会增大。

“我   去,我去”一位拿着秋犁的哥们不论怎样的回避,但一只蜜蜂始终在他的面前飞来飞去,为了摆脱那只讨厌的蜜蜂,他在人群中手舞足蹈,活蹦乱跳,希望这该死的蜜蜂能够去追别的队友们。然而呢,这蜜蜂就是固执一直对那哥们穷追不舍,最终哪怕是隔了一件针织长袖,哥们的后背也被狠狠的蜇了一口,哥们瞬间感觉自己的后背就像是针扎般疼痛。开始哇哇大叫起来。

“疼吗,我这儿有风油精”灵玉说,“应该没事,感觉不像是农村的那种胡蜂”哥们假装坚强的回应。

山顶的防火公路上,穿着厚实棉服的大妈在沐浴着秋日的暖阳谈笑风生,灵玉带着队友们从她们面前走过的时候各自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她们明白之所以能有驴友来这里游玩,是因为乡村的风景变得更好了。确实,在山脊上,一边是树林环绕的宁静山村,一边是大片橙黄的枫叶黄栌,成群的游隼飞向逶迤的群山,驴友们掏出手机不停的抓拍着山林谜语。

羊圈旁的野林旁,灵玉和副队将铁丝网高高抬起,队友们一一穿过,在那位胸脯坚挺的姑娘穿过时,由于饱满的胸脯和鼓鼓的背包增加了高度,以至于背包的被锋利的铁丝头挂住,进退两难。灵玉立刻去掰开那布满锈迹的铁丝头,结果不小心划伤了手指,鲜血滴落在覆盖在碎石地面上的灰黑残叶上,副队急忙从包里掏出了创可贴为其包扎。“大家注意,都先把背包取下拿过来,穿过来的时候尽量爬低一点”灵玉向后面陆续赶来的队友嘱咐到。

生长着铁坚油杉、黑皮油松、樟子松、八角枫、山桐子及华北耧斗菜、瓣蕊唐松草的斜坡上一条碎石小路隐约可见,灵玉带着队友们沿着这条路迂回前进,看到路基帮之前遗留的一个很小的饼干包装带,她便立即俯身拾起装进包里的垃圾袋中,这样的举动让不少男生为之动容。尽管爱护环境人人有责,但灵玉仿佛是最好的代言,她总是身体力行的做好榜样,让同行的队友们感佩至深。

翻过几座山头后,于正午时分顺利抵达圣莲山景区的最上面一处废弃的凉亭处,另一波中年户外玩家在这里搞着腐败。一位男队员跑到被枝叶掩映的暗角开始小便,当他解决完内急的问题后隐约看到石壁下被树叶半掩着的位置有一个幽深的黑洞,洞内的光芒一闪一闪的,凑近细看,原来是头发脱落没有眼睛的骷髅,骷髅的颌骨中含着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似钻似磷火,正当他准备继续走近一探究竟的时候,骷髅瞬间站了起来。“啊~~~~”他的惊叫声响彻山野。

翻过铁丝网便顺利潜入景区,灵玉招呼着大家五点在景区停车场集合后,随之队伍们陆续融入到景区的游人中了。拿着单反的哥们一直尾随着那位中发齐肩明眸皓齿胸脯坚挺的姑娘,那姑娘和闺蜜一起朝白塔走去,拿着单反的哥们不时偷拍着她们上台阶的背影,偷拍着她们在悬崖边倚靠在护栏旁走过的倩影。不少情侣拉着手迎面走来,单反哥们有一种羡慕又庆幸的心情,羡慕的是情侣们每个夜晚可以缠绵缱绻,但又害怕一切的轰轰烈烈之后便是一地鸡毛。

顺利步入景区后,灵玉的心情放松了好多,就不用过度的操心大家是否会走丢了。然而当看到一些单独报名的男生和女生踽踽独行的背影,她又有些苦涩,她是那样的期望着队伍中独自报名的男生能够主动一点跟女生说说话,聊聊天,不至于景区游玩的过程中显得无趣。她看到男生亦步亦趋的跟着女生却又没有勇气上前搭讪的举动着实有些着急,于是便在白塔的位置主动让拿单反的男生给姑娘拍照,如此一来,两人便热聊起来。

“有人受伤了”对讲机中传来前队雷子的呼叫,“啊,在那个位置呢”灵玉惊慌的回应,“从莲子峰下来的路上”雷子惊慌的讲到,“好的,我马上就下来”灵玉回应,随即匆匆的朝莲子峰方向奔跑而去,仓促的身影正巧被同行的小哥用相机抓拍下来。

午后的阳光依旧热烈,映照在群山万壑中。在快步奔跑的过程中,灵玉一度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她臆想着受伤的人怎么样了,来不及遐想,她穿过牵手漫步的情侣,穿过谈笑风生的一家人,穿过身形健壮的青年,走近一瞅,穿着浅绿外套的中年男人仰躺在路边的草丛中纹丝不动,灵玉先是解开了中年人衬衣最上面的纽扣,迅速掐了一下他的人中,但没有反应,又做心肺复苏,男人躯体僵硬依旧。灵玉凑近男人的口鼻旁,发现还有微弱的呼吸,她催促着雷子拨打景区的急救电话。她拿出包里自己的外套盖在了男人的肚腩上,彼时,不少游客驻足脚步好奇的查看这一幕,一对天命之年的老伴在议论着可能是心梗发作,上了年级装扮依旧风姿绰约的妇人说可能是运动过度引发气短心脏骤停···

通过排查得知,倒地的人并非是同行的队友,但灵玉并没有感到庆幸,因为她在男人裤兜中翻找是否随身携带药品的时候,意外看到男人的身份证件,年龄才四十一岁,她瞅了一眼天上的太阳,那样刺目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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