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1339】苏琼名垂青史！2021-10-05

后来，高演任录尚书事，被任命官职的人都要晋见高演叩谢，去上任时也要向高演辞行。王晞对高演说：“受爵于朝廷，拜恩于私第，自古以来就认为这样不对，应该一律谢绝。”高演听从。

过了很久，高演从容对王晞说：“主上起居无常，我岂能因为之前他一次震怒，就闭口不谏。你可以就你所耳闻目睹的事情，为我撰写一篇谏章，我在时机合适时，当极力进谏。”王晞于是草写了十几条，呈给高演，并说：“如今朝廷所依靠的，唯有殿下，殿下为什么要学匹夫之耿介，而轻视自己的性命！狂药令人不自觉，刀箭更不认识亲疏。一旦发生常理之外的大祸，殿下的家业怎么办！皇太后怎么办！”高演欷歔不自胜，说：“会到这种地步吗！”第二天，见王晞说：“我长夜久思，今天算是打消了进谏的念头。”即刻命人拿来火种，当着王晞的面把谏章烧了。

后来，又利用机会苦谏，皇帝高洋命力士反接高演双手，拔出佩刀，抵着他的脖颈，骂道：“你小子怎么知道说这些，是谁教你的？”高演说：“天下人全都闭口，除了我谁敢说话！”高洋催促拿棍子来，乱打他数十棍；正巧，高洋喝醉睡着，高演得以解脱。

皇帝高洋游荡于所有皇亲国戚府邸，奸淫贵族妇女，流连忘返，唯独到了高演家，觉得索然无味，每次都匆匆离去。尚书左仆射崔暹屡次进谏，高演对崔暹说：“如今太后都不敢说话，我们兄弟也闭嘴，仆射独能犯颜直谏，皇宫内外，既惭愧又感激。”

太子高殷，自幼温厚开朗，礼士好学，关心时政，甚有美名。皇帝高洋曾经嫌太子“像汉人性质，不像我”，想要废黜他（高氏本来就是汉人，但是高洋却以非汉人自居）。高洋登金凤台，召太子，让他手刃囚犯，太子恻然，面有难色，高洋再三催逼，他也砍不断囚犯人头。高洋大怒，亲手以马鞭撞击他，太子由是心悸口吃，精神昏扰。皇帝在酣宴时，屡次说：“太子性格懦弱，社稷事重，终当传位于常山王（高演）。”太子少傅魏收对杨愔说：“太子，国之根本，不可动摇。皇上每次喝下三杯酒，就说要传位给常山王，令臣下疑惑。如果真要这么做，就赶快决定。这种话不是可以开玩笑的，白白使国家不安。”杨愔把魏收的话报告高洋，高洋才不乱说了。

皇帝既然残忍，有司审讯囚犯，也无不严酷，有的把铁犁烧红，让囚犯站在上面；有的烧红铁圈，让囚犯把手臂伸进去，既不胜其苦，都屈打成招。唯独三公郎中、武强人苏琼，在朝廷和地方都做过官，所到之处，都皆以宽厚公平为治。当时赵州及清河屡次有人告发谋反的，前后都交付苏琼调查，多能申冤昭雪。尚书崔昂对苏琼说：“你如果想要立功名，应当另外想办法；数次为反贼昭雪，难道不怕自己被杀身夺命！”苏琼正色说：“我所昭雪的，都是冤枉的人，并未放纵反贼。”崔昂大为羞惭。

皇帝讨厌临漳县令稽晔、舍人李文师，把二人赐给其他臣下为奴隶。中书侍郎、彭城人郑颐私底下引诱祠部尚书王昕说：“自古以来，没有朝廷官员做奴隶的。”王昕说：“箕子就当了奴隶（箕子是商纣王的叔父）。”郑颐向皇帝告发说：“王元景把陛下比着商纣王。”皇帝怀恨在心。不久，皇帝与朝臣酣饮，王昕称病不至，皇帝派骑兵去把他抓他，看见他正在家中摇动膝盖，吟诵诗赋，于是斩首于殿前，投尸漳水。

北齐主高洋北筑长城，南助萧庄，战士战马死者数十万。再加上修筑台殿，赏赐无度，国库积蓄，不足以供应，于是削减百官俸禄，克扣军人粮食，撤并州、郡、县、镇、戍官职，以节省费用。

华杉曰：

苏琼的态度，至为难得！而崔昂跟他说的话呢，倒也是一番“好心”。为什么呢？因为冤枉几个人，对苏琼并没有风险，朝廷并不在乎无罪的人有没有被冤枉，在乎的是有没有放过了有罪的人，俗话说：“哪个庙里没有冤死的鬼！”办反逆的案子，差不多都有“冤案预期”，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办案的酷吏，更是借机给仇人或富人罗织罪名，或者公报私仇，或者夺人家产。反过来，你如果像苏琼这样宽厚公平，反而是你的立场不坚定，可能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崔昂对苏琼的“好意”提醒，就是这个意思。“若欲立功名，当思余理；数雪反逆，身命何轻！”短短十七个字，杀气腾腾，鲜血淋漓啊！第一句，要立功名，立功名容易啊，破几个反逆大案，就能立功名。有人举报，我就办他一个。所以崔昂要苏琼想想这些道理。第二句话，你不这样办，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看得太轻！因为反而危及到自己。

崔昂道出的真相，让我们知道苏琼这样的好人有多难得，仅此一段对话，他就足以名垂青史！

39、

十二月十九日，北齐任命可朱浑道元为太师，尉粲为太尉，冀州刺史段韶为司空，常山王高演为大司马，长广王高湛为司徒。

40、

十二月二十三日，北周大赦。

41、

北齐主高洋进入北城，顺便视察关押在地牢里的永安简平王高浚、上党刚肃王高涣。高洋在地牢前放声高歌，令高浚等唱和，高浚等惶怖悲痛，不觉声音发颤；高洋也怆然，为之下泣，将要赦免他们。长广王高湛一向与高浚不和，进言说：“猛虎岂能出洞！”高洋默然。高浚等听闻，呼唤高湛小名说：“步落稽，皇天见证！”高洋也认为高浚与高涣都有雄才大略，恐怕自己之后反而被他们所害，于是亲自刺击高涣，又命壮士刘桃枝往困笼中乱刺。长槊每次刺下，高浚、高涣辄就用手拉住将它折断，号哭呼天。于是将火把薪柴乱投入笼中，将他们烧杀，再填之以土石。后来，挖掘他们出来时，看见皮肤毛发都烧尽了，尸色如炭，远近为之痛愤。高洋因为仪同三司刘郁捷杀了高浚，把高浚的妃子陆氏赏赐给他；冯文洛杀了高涣，把高涣的妃子李氏赏赐给他，这二人都是皇帝家以前的奴隶。不久，调查发现陆氏与高浚感情不睦，得以赦免。

42、

陈国高凉太守冯宝去世，海疆扰乱。他的妻子洗氏怀柔安抚各部落，数州晏然清净。他的儿子冯仆，时年九岁，这一年，洗夫人派冯仆率诸酋长入朝，皇帝陈霸先下诏，任命冯仆为阳春太守。

43、

后梁主萧詧派他的大将军王操将兵攻取王琳的长沙、武陵、南平等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