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往天堂的思念

阳光轻巧地挤进窗缝,拂过我微冷的脸颊,扬起我嘴角的暖意。我端详着案几上的玻璃杯,看茶叶在杯中徐徐展开,忽升忽降,上下翻腾,既耽心于水面的温暖,又追逐于杯底的记忆。

当电脑屏幕上那张解放鞋图片映入眼帘时,我的思绪像一片张开的风帆,慢慢驶向回忆海岸的途中找到了遗失已久的童年糖罐子,微甜中略带着一丝苦涩,曾经幸福的往事和遥远的爱,如这破窗而入的阳光,触及指尖,直达心底。 

母亲生前偏爱解放鞋,常年备有新旧两双解放鞋。新的出客穿,旧的家常穿。她老人家常说解放鞋经济实惠,一年四季,晴雨通用,居家外出两相宜。  

尽管解放鞋有着此等种种妙处,却从未激起过我的任何冲动。在那个对美有了初步定义的年纪里,我对解放鞋是相当敏感而排斥。先不说它不透气,不防滑,单单是穿久了的味道就令我掩鼻而过。倘若班级里有谁穿了解放鞋,就会被戏谑为“背着咸鱼上课”,继而引来一阵轰堂大笑。我深知家庭条件不允许我对其它鞋类有过分的奢望,因此,雨后潮湿的天气里,我宁可穿雨靴也绝不穿解放鞋。 

多年前那个初春的早晨,习惯天亮起床的母亲比平常晚了些。为了赶早课,我火急火燎地扒了两口饭后,便拎起书包,夺门而出。没想到隔夜的雨早已将乡间小路浸泡得松软而稍许泥泞。糟糕!慌忙中没顾上穿雨靴。都说冷从脚心起,单薄的衣衫本就不足以御寒,布鞋倘若潮湿了,一天的日子自然不好过。罢了,赤脚跑吧,提速还护鞋。我一咬牙,果断脱掉了布鞋。  

光脚着地的寒意和路面的湿滑自是难不倒乡间长大的我。晨间的鸟鸣,风中轻颤的树叶仿佛是我最知心的伙伴。我顿时觉得自己像一个奔赴战场的战士,而这弯弯曲曲的小路就是我要冲锋的阵地,偶尔回头看看自己身后一串串的脚印,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没想到临近学校大门口时,母亲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她喊着我的小名,一把拉住我,塞给我两块脆饼后,俯身脱下了自己脚上的解放鞋,要我立即我穿上。

母亲的鞋偏大不说,我对解放鞋本就十分抵触,哪里肯就范。如果是在家里,我早就敞开嗓子嚷嚷着说不愿意了。可这是在学校门口,面对偶尔投过来的异样目光,羞愧难当的我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母亲深知我温言难从,便一把拽住我的小腿以衣襟当抹布擦干了我脚背上的泥泞,我倔强地转过头想跑,可脚板仿佛被吸铁石牢牢吸住了,拔也拔不出来。母亲一字一顿地说,穿上吧,为了以后跑得更快。  

声音不响,却重如千钧。冰凉的双足抵抗不了鞋里的温暖,我终究还是穿上了带有母亲体温的解放鞋赶上了早课……  

往事不如烟,母亲离世已多年。泥泞路上的脚印和母亲急切的眼神,伴随着我追忆的泪水拂过心尖,滴落在我敲击的键盘里寄往天堂。

你可能感兴趣的:(寄往天堂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