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从哪一刻学会面对死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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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蒙死亡

关于死亡,我从来不忌讳去谈。母亲在医院工作,我目睹过无数次的将死的,垂死的,当然,也有死透了的。

人民医院新大楼尚未落成的时候,载客电梯和载尸电梯并没有严格分开。当然,这种划分在我看来也谈不上“人道”,大概是因为没有人会为那些不能说话的血肉抱怨,明明前几分钟它还能享受客梯的待遇。

所以,当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就有了和这些死透了的存在者共乘电梯的殊荣。

那天是下午,有雨。我照例去母亲工作的科室,做完作业后回家,电梯里阴沉沉的。每一个人都看着那具尸体,再看着我。我也打量着那具尸体,然后再盯着每一个人看,每一个人都躲闪着我的目光,仿佛我才是这里最可怕的东西。只有一个中年人凝重地看着我,皱了下眉。

你这个不懂事的小东西早晚也会死的,他想。

这个死人坐起来我也不会害怕,我想。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经历过与血肉至亲的死别,于是对死亡没有畏惧,也没有好奇。可以坦然地看奥特曼把怪兽轰城渣子。

关于爷爷的死,我脑海里只存有整件事情发生的过程还有复杂的丧仪,唯一深刻的是盖棺楔钉时的画面。全家人回避不动哭声,只有我和父亲两个人沉默地跪在棺前,我想到小时候自己在爷爷背上装睡就是为了少走一段路,当我点了草莓圣代的时候爷爷误以为我在吃“面糊糊”,我只是自顾自地一个劲发笑却忘了给爷爷尝一口。

“小混蛋…”,耳边的钉子声一下下地被生生按进我胸前方的动脉。我将余光飘向一旁沉默的父亲,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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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生命

我们似乎可以品一下海德格尔对于死亡问题的浪漫主义情绪:死是一场倒计时,我们每时每刻都在死,每一步都在走向亡。人被那些未知的忧惧带来的“畏”所笼罩着,而我们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就是我们正在死去。人,终有一死,每个坚定地向死而生的个体都是面对着寂灭的尽头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前段时间风靡一时DNA人种分布检测吸引了很多好奇的人,只消几百块就能看看自己的人种比例分布,评论里看到一位网友惊讶于自己3%的日本血统。这让人不免遐想:与我们好像全然没有关系的祖辈在他们的生命中究竟经历什么样的传奇与纠葛。一瞬间,我仿佛觉得这是这世间最浪漫的故事。那些未曾谋面的人,究竟在我们这一身血脉中留下了多少故事,当我们像萨特一样讨论存在(being)的时候我们仿佛是世界上最孤独的择路之人。但是只要想到世代的人类义无反顾地跳进历史之流,翻起一朵细碎的浪花,我们的个体生命又仿佛被无数的精魂包裹着。

死亡如此孤独,又如此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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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爱欲

法国人将哲学从形而上学的游戏拉回到肉身的泥沼。我们有时候分不清那些支离破碎的情感和欲望来自于身体还是意识。前段时间读到一首和歌:

“本思已忘怀,徒留侬身,莫非君之遗物。”最深重的羁绊大概不仅是一颗心,而是要奉献自己整个肉体生命。人们往往喜欢将人类情感和死亡联系在一起,这样二者仿佛就能彼此成全,共同伟大。我们也喜欢把欲望贴合死亡的轮廓,仿佛挨得愈近,体验就能透过肉体,戳到灵魂深处。当我们同自己的情欲纠缠的时候往往忽略了背后的死亡意味,当一个人说出“我可以为了你……”,潜台词就是为你而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死,但是死即代表了一种极致。情不知所起,死不知所终。时代判了《牡丹亭》教唆罪,不冤。

我们的意识和肉身好像总是显现为一种笨拙的不同步,有些时候,那具肉身仿佛显得过于沉重了。只有在死亡的那一刻,灵魂与身体才一同安静下来。没有幻想和恐惧,也没有情欲的滋扰,他们一同安静,无比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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