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它有一个开始

二零一六年三月的某一天,我打了一通电话。嘟嘟嘟的声音结束,那头传来一个并不洪亮的女声:“Foguangshan Tempel Frankfurt,Guten Tag(这里是法兰克福佛光山,日安。)”彼时的我,还未完全克服在电话里说德语的恐惧,慌不择路地说了一句:“Guten Tag, 请问您会说中文吗?”对方回了一句:“可以的,您有什么事?”

就是这句话,成为了我和杜师姐认识的开始。

电话里我又询问观音菩萨圣诞的日子佛堂有没有法会。她说有,并告知了我具体的时间和流程。她也问了我从哪里看到他们的电话,以及我在德国做什么之类的。我简短地回答,跟她告了别。宿舍里的暖气还开着,而窗外也仍是一片萧索。虽已是三月,万物并没有丝毫复苏的迹象。

提前一天坐车去了法兰克福,借住在龙健那里。刚好是换回冬季时间的日子,我按着平日的时间醒来,看天还未亮,万籁俱寂,只有钟表的滴答,光也不从窗帘里透进来。我想着自己人生的来处,想着自己还未从噩梦中醒来,想着天涯沦落的境地,不禁悲从心来。

龙健要去医院看Rusche,不能同往,便告诉了我怎么坐车。我换上白色的衬衣,深色修身的牛仔裤,穿上蓝色的休闲西装,戴上蓝白相间的棉质围巾,又穿上灰色的呢子大衣。慎重地用发胶抓了头发,我又拍了拍不肯微笑的脸。我找不到合适的表情,只好出门。高楼林立,人声沸腾。我开始了在这座城市的独自探索。

坐地铁U7在Zoo这一站下了车,走过去只要300米。我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在这一段时间里,每当身处人群,我总是紧张到无法遏制。终于,看到了汉字的图标“法兰克福佛光山”,看到它坐落在一条主干道上的大院子里,走进去就到目的地了。我选择在门口略站了站,做最后的深呼吸。

一进门,进到一间木色为主的大厅。并不像中国寺庙三门里坐着弥勒佛和四大天王,这里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活动中心,有很多书,角落有咖啡桌,墙上有宣传栏。门口有一个小小的接待处,在那里,我看到了电话里声音的主人,短头发,戴眼镜,穿家常的衣服,满脸笑着在接待台后跟我打招呼:“你就是前几天打电话来的年轻人吧,我们这里也有一些年轻人的。你可以把外套放在挂衣间,法会11点开始,你可以先在这里转转。”

我道了谢,走进挂衣间。外边人来人往,光明灿烂,这里却是个安静与黯淡的所在。我在这空无一人的挂衣间深呼吸,略略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便走出来。大厅里有光,虽只是普通的日光灯,却让我有点眩晕。不知道该跟谁打招呼,我只好默默站在不会挡住人位置,靠着桌子,静静等待法会开始。

集众板响起,我跟着大家走进大殿,站在拜垫前,静默不语。不一会听到一阵叮咚之声,然后便看到法师慢慢地走进来。大众合掌,转身,礼佛三拜。大磬声响起,初响时摄人心魄,回荡处又悠远绵长,极细极微。<杨枝净水赞>的梵呗响起,我身心大动,早已忘记身处何地。一卷<普门品>诵完,泪水已湿了脸。

法会结束后,因我有幸和观音菩萨同月庆生,便得以领取一份寿桃寿面。寿桃饼被我午餐时吃下,寿面在我去斯图加特的时候送给了小苏。因第二天要去见他的日子,也正是他的生日。寿桃寿面从有到无,人也从来到去。想到世间从无永恒的拥有,从此便是真的诀别。

那场观音圣诞法会,成为我在佛光山的开始,成为和佛光山种种人与事的开始,也成为重塑我生命的开始。想想人生种种的际遇,时时的聚散,也只好默然无语。随顺因缘的潇洒是我彼时尚做不到的境界,情深虽不寿,却也是当下的那个皈依。

走到如今,蓦地回首,看风雨依稀,是故去的那个我在时光里招手。无论如何,生命的更新与心灵的转换都是无法抵挡的奔流,而我只是选择了,让它有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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