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那个顽皮的老头子走了:怀念李敖大师

作者:史遇春

我不是什么粉丝。说极端一点,我甚至厌恶和鄙弃少数没头脑、乱跟风的粉丝。所以,我的心中没有偶像。

因为自小受先祖母的影响,我偶尔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小迷信,但是,我从来不会认人为神,甚至,我反对一切的造神运动。

李敖大师昨天去世了,今天在这里怀念他,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有那么一段长久的时间,我曾经观察过他、欣赏过他、阅读过他、思考过他……

尊敬他,也是投其所好,我对他的称呼,一直都是李敖大师。其实,在我的内心深处,他就是一个顽皮的老头子。

昨天,那个顽皮的老头子走了,我深深地感伤。

人,原本都是要死的。

十年之前,我曾经有《为李敖大师祈祷》、《再为李敖大师祈祷》两篇不像样的文字,希望他健康长寿。

十年之后,他的走,依然让我久久未能入眠。

作为名人,在被娱乐程式消解之后,其实,就连严肃的死,也都会变得那么不正经。

李敖大师是名人,但是,我看他,就是一个顽皮的老头子,不存在娱乐的程式。所以,他的故去,会引起我久久的不平静。

关于李敖大师的去世,我先引一段文字,是他评说辜振甫先生的。我觉得,这段文字,其中的内容,多少也适合李敖大师自己,可算作是他人生的自评吧!

《李敖有话说》中,有一期的题目是:《有教养的辜振甫》。节目中,李敖大师是这么评价辜振甫先生的:

“我必须说,他是台湾人里很少有的、这么好的、有教养的人,风度翩翩,有教养,当然也有钱。他很喜欢祖国的文化。”

“今天辜振甫死了,可是我必须告诉大家,他是一个真正的、非常有教养的、有风度的台湾人。这种人、有教养的人,现在在台湾几乎都看不到了。他的英文好,日文好,讲的一口字正腔圆的北京话,喜欢念中国书,还喜欢唱中国戏。还喜欢唱戏啊!所以,辜振甫的特色是非常的多。可是我们必须说,当这种人凋零的时候,整个都凋零了,因为再也没有这种人出现了。 ”

“所以,我说辜振甫八十九岁死去,代表了老一代的台湾人,最有教养的台湾人的凋零,代表了老一代的台湾人,不管是对日文,尤其对中原文化,对祖国文化非常向往、并且有水准的这种台湾人的凋谢。为什么呢?因为今天的台湾人,没有那么好的机会,像辜振甫那样学习到这么多东西了。为什么呢?因为大家没有那么多闲情了。”

“如今辜振甫走了,他虽然跟我交过手,虽然被我卡住脖子,整过,可是我必须说,这么典雅、 这么优秀、这么有教养的台湾人真的走掉了,我们再也看不到了。”

都说,李敖大师是刻薄的。他生前曾说,台湾最难听的两个声音,一个是某某人的老婆唱歌;一个是辜振甫先生唱戏。

可是,在辜振甫先生死后,李敖大师对他的评价中可以看出,他是两面的,他并没有那么刻薄。

李敖大师对辜振甫先生的评价,我一直记着。所以,得知他去世的消息之后,我的第一个反应便是:

一个时代结束了!

关于对李敖大师的印象,先得从我个人的特点说起。

第一、我是注重细节的人。

大家看李敖大师的狂傲时,我看到的是他细微处的拘谨;

大家看李敖大师的洒脱不羁时,我看到的是他琐屑中的悲天悯人。

第二、我是不合时宜的人。

那些以学术自居的人,表达对李敖大师的厌恶时,李敖大师那搜集资料一流的功夫,却让我对以学术自居的人产生了轻视。

很多人对李敖大师花边津津乐道时,我却在思考他读书与创作的勤奋。

不说别的,就李敖大师一生被多党封杀、桀骜不驯地笑傲江湖这一点来说,他就足以让很多所谓的读书人汗颜了。

有人一边软趴趴地龟缩着,一边在咒骂战斗者的用力不足,这实在是十足可笑的事情,完全可以不论。

有人把李敖大师的回归,看成是一种妥协。

或许吧!

但是,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老年人的世故与圆滑呢?

先从数量上来说,1390:23,超过60倍的影响力,他自然是要争取传播的。

再从经济上来说,市场的占有,也是对传播的一种实力支撑。

最后,传播的目的,他应该还是希望影响更多的人。

这些,虽然是我的臆测,但是,李敖大师前几年或明或暗讽刺娱乐影响力较大的名人不传播思想时,其间的意味,或可模拟得之。

批评李敖大师的战斗不力、或者他的妥协,就如同李敖大师讽刺娱乐名人不传播思想一样,是不值得深究的。

都说李敖大师狂傲,其实,他也是有所敬畏的。

记得,他曾经不止一次说过:

“我们是不配读古书的!”

说完之后,他会说出几个字,展示这几个字的古今意义差别极大。他的意思,大概是说,古书我们是读不懂的,或者,我们对古书的理解,可能会完全背离古书的原本意涵。

这位自称“五百年来第一人”的大师,也有自觉“不配”的时候!

这,就是那个顽皮的老头子!

在娱乐场中,他对人,是那么地肆无忌惮、口不择言。可是,在私底下,他的朋友们无论是真心或者假意,都会说他很客气、很细心。

这,就是那个顽皮的老头子。

据说,一年前,李敖在“致我的家人、友人、仇人”的亲笔信中写道:

“我很痛苦,好像地獄離我並不遠了!”

看来,他真的受到疾病的折磨了。

虽然是简短的一句话,但是,那个顽皮的老头子的脸上嘻嘻哈哈的笑容,大概已经消失了。

最后一次看见李敖大师的影像,似乎是一张照片,他坐在轮椅上,后面站着他的儿子。这个时候,他的顽皮劲似乎还在,脸上依然是嘻嘻哈哈的笑容。

再往前,是他八十岁左右时在综艺节目里做客的影像。那个时候,他的形象依然干净利落,只是耳背明显,说话声音有些沙哑,气力明显不足。

最初的记忆,就是留在头脑中一直的深刻影像,他整齐的短发、戴着眼镜、红色夹克,一说话就笑。这笑中,永远带着一丝得意和狡黠。他谈笑风生、任意纵横。

再也见不到那个大剌剌说某位女性丑的顽皮老头子了!

再也见不到那个与人公开辩论的顽皮老头子了!

再也见不到那个在议场丢鞋、喷催泪瓦斯的顽皮老头子!

再也见不到那个在节目中嬉笑怒骂的顽皮老头子了!

……

李敖大师生前,很喜欢说宋代诗人陆游《和陈鲁山十诗以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为韵十首》中的句子:

“尊前作剧莫相笑,我死诸君思此狂。”

而今,他真的走了,思不思,对他来说,已经无从知晓了。

李敖大师生前,骂过许多人。那些被他骂的人,那时,或许会痛恨他;不知道,是否会有那么一天,那些被李敖大师骂过的人,会以有这样的对手为荣。

那个顽皮的老头子走了!

一个时代结束了!

(全文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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