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8-03

丑牛铭并序

20世纪末,1997年,暮春,我在津市大桥下遇西藏来的两个藏胞,满街跑,甩卖手里托起的牦牛头骨,引发大家的好奇,但看的人多,买的人少。我发现了,如获至宝。

二位,牛头骨卖吗?

卖!

怎么卖?

他们伸出两个指头。

二十?

两百!

太贵了。

一百。

还贵。

五十?

我在讲价的当口,顷刻间围观者里三层外三层,把我包围了,都来看稀奇。

我说,你要是在北上广,两千也有人买,可这是在津市,谁肯花钱买个骷髅,这样吧,20,你我都轻松。

我上街只打算买书,故钱不多,而且还是一把零票子,究竟多少也不知,我兜底搜出一大把,我也不数,递给他俩,说:全部家当。他俩也不数,双手捧向胸口,弯腰向我敬个礼,说了句藏语,挤开人群走了。

围观的人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这也买呀?

真舍得花钱啊!

不是骷髅吗,扔在地下也没人捡。

好吓人哦!

黑压压的人都挤到我身边来。

好在有力排众议的,挺直了身子,把手扬起来,大声说:你们知道什么?这是艺术品!你们不懂欣赏。

我看有知音,就和他攀上了,说:刚才我就怕有人和我炝呢。呃,你懂这个,怎么不买?

他说,不敢买,你看,这么多人,唾沫星子都要把我淹了,怎么拿得回家?

他还给我出主意,拿回去一定还要煮一下,消毒。张挂最好用粗麻绳。底下最好托一块板,刷白。板上最好题词。这你懂的。一看你就像个搞艺术的。

我很感激他,握住他的手致谢。

我回家的一路上,总有人责问,买个骷髅干嘛?

为什么我就一见如故? 我就喜出望外? 我就心甘情愿掏出一把钱?

牛是农家宝,是中国农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强有力的帮手。如果说龙是中华民族的图腾,我看牛也是。牛的吃苦耐劳,所求无多,奉献最勤,是中国人崇敬膜拜的精神旗帜,万民共仰之。“老黄牛”成为勋章,中国的历史上只有寥寥几人可以授勋,其数量一个巴掌伸出还不过五。开国元帅都可以评出十个,中国悠久的历史,老黄牛还不足其半。焦裕禄、孔繁森,正是人们推出的老黄牛的典范,名声如雷贯耳,至今还在空中回响。这些,是我喜欢牛的源头。它有形式上的美感,又有精神上的内涵,凡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者,都可从中找到牛的影子。与牛打交道受益匪浅,写下《道德经》的哲学家老聃就是骑着青牛出函谷关的。王冕也是牧着牛成为大画家;放牛娃出身的朱元璋最后当上了天子。若说嚼得菜根,则百事可为,那么放得牛马,则大事可成。鲁迅先生就说自己很像是一头牛。它可以提升人格,具有着道德力量!它外化为美,为图腾,为吉祥物。它拔高可以神化,低调可以土遁;高可进入阳春白雪,低可落入下里巴人。它能上能下;能钻天能入地。它慈祥它富含老人的智慧;它威严它有正能量,心怀鬼胎者、投机取巧者、贪污腐化者,望而却步。精神化物质,物质化精神,它可以胜任。它正面的东西太多了,甚矣,多乎哉,多赞美几句也不过分,他能承载美言和赞颂。

所以我要腾出一面墙,挂上一只供我仰视的牛头骨,做我的镇室之宝。

这是一头资深老牛,头骨庞大,牛角间距有70公分,头骨高45公分,角为圆锥体,呈虹的弧度向上两边展开,角黑骨白,反差强烈。面容不言而威,不媚而和,居室顿感气象庄严,境界为之大开。

为此我仿刘禹锡的《陋室铭》写下了《丑牛铭》。

居不在大,有案就行;

饰不在多,可心就灵。

壁挂丑牛,满堂异馨。

盖骨天然白,犄角别样青。

庄严如长老,沉默似观音。

催我磨翰墨,续心经:

去添香之红袖,传倔强之蠢劲。

鲁迅甘俯首,深圳再塑身。

笔者云:何丑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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