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的爱情之二

表哥结婚以后，也还幸福了好几天，新婚的新奇感还没消退，就要回校教书。表嫂果真天天早上鸡叫第一遍就起床煮猪食做早饭，舅母再不用操心早饭的事了，亨起了清福。

可是好景不长，表哥回到学校后，借口工作很忙，很少回家。按表嫂的意思，每个星期六都应该回来，家里的农活还要人做。可表哥总不愿意。表嫂说如果你一个人不敢走夜路，我到你学校来接你。其实表嫂风闻表哥有个“女朋友”，想到学校去“侦察”一下。表哥当然不会让她去接。这样一来，表嫂就郁闷了。早饭也没心思煮了。舅母一看，这早饭还得自己煮啊？心里也很窝火，婆媳俩就卯上了。

表嫂心灰意冷，做什么都消极怠工；舅母大失所望，难免口有怨言。日子一长，矛盾就升级了。再加上表哥回家的次数少，更是让表嫂和舅母不和。舅母提出分家，表嫂顺势同意，她心想，一旦分了家，怨家说不定就会回家呢。舅母一家通过商量，就把后面两间房给了表哥一家。他们在旁边开了一扇门，算是“分家门，立家户”了。说也怪，自分家以后，表哥几乎每个星期六都回家。他也许是同情表嫂的难处，看一个妇道人家要把庄稼种好，没一个男人主持，的确很难。特别是那些重体力活任表嫂如何能干也是无法做的：把一挑粪（做肥料用）挑到十几里外的半山坡上，她能行吗？山坡很陡，连粪桶都搁不稳。有时是外公帮她挑，有时是舅舅帮她挑。他们自己也有活干，不可能常常帮她。好在表哥回家了。他把工资交给表嫂，又下地干农活，那几年表嫂过得最舒心。我到外婆家耍，表嫂总要叫我到她家吃饭，每次去，表哥都在家。很快，表嫂就生了个胖胖的儿子，两个人喜欢的不得了。

舅母原本想让表嫂过门后煮早饭的，如今还是没人煮早饭，心里的怨气自然少不了，婆媳俩的关系有点紧张，见到儿媳妇，要么黑着脸不说话，要么开口就没有好话。表嫂不敢得罪表哥，便忍。实在忍不住了，偶尔也回一句。那还得了，舅母惹火了，便破口大骂，表嫂便不着声，悄悄地走开了。舅母开始在表哥跟前说表嫂的坏话。表哥回家便找表嫂算帐。表嫂也能说会道，次次都好象有理由，表哥也只好敷衍舅母。心里想：当年不就是你要死要活的逼我娶的吗？

舅母见大儿媳妇没指望了，便收拾心情，积极张罗二表哥的婚事。二表哥初中毕业，当兵回来，接了舅舅的班，被安排在本公社供销社。未婚妻是二大队的，姓陈。两人结婚后，相安无事，幸亏有二表嫂多年勤勤恳恳煮早饭，舅母的注意力转移到二表嫂身上，表哥和表嫂二人才过了几年清闲安静的日子。

但是，突然发生了一件事，一下子改变了这个小家的命运：表哥的命运改变了，表嫂的命运更是可说相当的凄惨。表哥和表嫂的宝贝儿子十分可爱，已经五岁了，聪明伶俐，都说表哥一表人材，这儿子长的比表哥还要好看。没一个人不喜爱的。他的祖祖、祖奶每天都要抱抱他，给他留下好吃的；爷爷和奶奶更是喜欢的不得了，离开一步都牵挂在心。说到表哥和表嫂对待自己的儿子虽不乏严厉，但那种爱似乎超过了一般父母对儿子的爱。出痘的时候，表嫂几乎吓疯了（不知道是出痘），等到表哥夜里赶回家，她抓住表哥又哭又闹，说他这么晚才回来，不关心娘儿俩的死活。就是这么一个可爱的宝贝儿子，竟然在外婆家死了！这个打击是何等巨大！

表嫂有一个弟弟到她家来玩。听说他想买一台拖拉机没钱，想找姐姐借，姐姐说没钱。弟弟很生气，说姐夫是教师，每月都有工资，你们又没买什么象样的东西。

“没钱？鬼才信呢。”弟弟说。

弟弟没借到钱，临回家的时候，想起妈说的把外孙带回去耍几天。表嫂一想再过几天就是妈的生日，也是要回去，顺便就带回来了。再说这几天农活有点忙，把小孩送到外婆家耍，正好可以赶在妈生日之前把农活做完。就同意弟弟把儿子带去。

不曾想，才过两天时间，车儿坪带信过来，说是儿子死了。仿佛晴天霹雳，也顾不得洗手洗脚换衣服了，表嫂从田里直奔娘家。原来，小家伙在吃胡豆的时候，一笑（很可能是大人逗他），胡豆进了气管。农村人愚昧，也不知如何急救，竟被活活地卡死了。表嫂抱着儿子已经痴了，呆了，泪己流干了。表哥得了信，直奔车儿坪，儿子已经入土为安了，他见都没有见到。那一刻，他就心灰意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