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会便已许平生(三)

5.

陈小鱼一下地铁就忘了刚刚在车上的尴尬,从地铁站出来的时候都是蹦着走的。她兴奋地问景弘:“你最喜欢什么动物呀?”

景弘长了十八年,只去过一次动物园。六岁幼儿园毕业的时候,老爸老妈心血来潮说要给兄弟俩来个毕业之旅,结果回来以后就逼着俩孩子写日记——我的动物园之旅。

景戈唉声叹气,景弘却用拼音加汉字写了一篇五十个字的日记,日记里他写到:我最喜欢的动物是大猩猩。

结果这日记被老爸老妈和景戈看了以后大肆嘲笑了一番,老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拉着小景弘问:“你跟妈妈说说,你为啥喜欢大猩猩啊?那丑成啥了。”

从那以后,景弘就决绝再去动物园,也决绝在和别人谈论自己喜欢的动物了,但内心深处还是深深地喜欢着大猩猩。

景弘这个人吧,学个拳能学十年,喜欢大猩猩,那也是一直喜欢。用老师的评语说那就是:这孩子专注力强,有长性。

听了陈小鱼的问题,景弘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认真地回答了:“大猩猩。”

陈小鱼眼睛瞪圆了,抬起手捂住了嘴巴,景弘看着她那表情有点想皱眉,寻思着,这人要敢嘲笑自己竟然喜欢大猩猩,就立马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结果人陈小鱼发出一声兴奋的尖叫:“天呐!我也最喜欢大猩猩了!”

在前往猩猩园的路上,陈小鱼小声尖叫了好几次,走到门口的时候,转身看着景弘,眼睛亮晶晶的:“我觉得咱们俩实在是太有缘分了!连最喜欢的动物都一样!”

这要听在别的男生耳朵里,也就觉得是个蹩脚的搭讪,但景弘觉得,陈小鱼就是这么想的,她是真的为找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样喜欢一种好多人都不喜欢的动物在开心。

景弘微微翘起嘴角点了点头:“是啊,真有缘。”

陈小鱼估计是有点儿多动症,看完了猩猩又要去看鸵鸟,景弘没谈过恋爱,但班上女生不少,也知道大部分女孩子应该是喜欢熊猫啊羊驼啊这些暖萌的动物,像陈小鱼这样儿,什么丑喜欢什么的,还真是挺奇葩的。

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了几只掉毛的鸵鸟,陈小鱼趴在围栏上,伸长了脖子:“鸟鸟!啾啾!过来过来过来!”

鸵鸟晃着身子过来,好奇地把脖子伸过来,隔着二十几公分跟陈小鱼大眼瞪小眼,景弘在一边有点儿好奇地看着陈小鱼鼓起来的侧脸。

“你为什么,喜欢鸵鸟?”景弘忍不住问了出来。

陈小鱼半个身子都探了进去,看样子想要摸一把鸵鸟没毛的脖子,声音卡在嗓子眼儿里,“丑啊!丑萌丑萌的啊!”

景弘开始以为陈小鱼是顺嘴一说,后来在她家见到她养了一鱼缸的豹纹清道夫,就确定了这姑娘真不是信口胡诌,她就是口味特别清奇。

丑萌丑萌的鸵鸟不知道是被陈小鱼夸张的姿势刺激了,还是被陈小鱼对自己的评价吸引了,骤然伸长脖子,大扁嘴冲着陈小鱼的脸啄了过来。

景弘吓得一跳,这要一口咬实了,这姑娘得毁容吧!

多年练拳除了让他有了六块腹肌,那反应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更何况是只没毛的鸵鸟了。陈小鱼穿着裙子他没办法拎领口,只能兜着陈小鱼腰把人一把从围栏上拽了下来,猛地后退了好几步,堪堪躲过了鸵鸟的血盆大口。

陈小鱼却在景弘怀里扑腾着叫唤:“啊啊啊啊!它是要亲我吗?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景弘感受着周遭诡异的目光,把陈小鱼放在地上,改拉着她的胳膊,以防这姑娘没认清楚形势再一头扑过去,送给人鸵鸟磨牙。说出来的话却带了一丝温柔的笑意:“是啊是啊。”

陈小鱼扭头看他:“为什么啊?”

“估计是觉得你很可爱吧。”景弘心里嗯了一声,就是可爱。

陈小鱼唔了一声,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景弘抓着胳膊,脸一红,却不好意思抽出手来,于是左顾右盼:“呃,我们去看河马吧。”

景弘不动声色地松开抓着陈小鱼的手,往旁边退了一步,笑了笑:“好啊,走吧。”

那天两人把动物园里长得不好看的动物都看了一圈儿,别人都在挤着看海豚表演的时候,景弘陪着陈小鱼在大太阳底下给一头少了一只角身上毛快要掉光的四不像喂草。

喂完草陈小鱼用手扇着风,脑门上全是汗。景弘递了包纸巾过去,又想了一下:“我去买冰激凌,你喜欢什么口味儿?”

陈小鱼眼睛一下就亮了,“抹茶!我最喜欢抹茶啦!”

于是景弘买了两只抹茶的过来,陈小鱼小口小口地舔着,闭着眼睛深呼吸做陶醉状:“好好吃!太幸福了!”

她偏过头,下午四点钟的阳光给她侧脸渡上一层暖暖的光,景弘吃了一口味道奇怪颜色也很奇怪的冰激凌,第一次觉得,原来,不是所有的冰激凌都是奶油味儿的。

抹茶,虽然苦了点儿,但也挺好吃的。

回味无穷,口齿留香的好吃。

6.

老爸老妈从机场出来就直奔医院,赶在四点之前把景戈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做了七个多小时,医生出来说一切顺利,过了今晚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的时候,老妈靠在景弘怀里哭出了声,景弘绷了一天的神经也终于松了下来。

景戈还没醒,老妈说什么都要守着,景弘于是回家去拿换洗衣服,路过陈小鱼病房的时候他站在门口偷偷往里看了一眼,丫头已经睡着了,只是这一整天了,都没见她们家人出现,也没个同学什么的过来看看。

景弘第二天来的时候景戈竟然已经醒了,脸上戴着氧气罩,看到景弘眨了眨眼,露出个虚弱的笑来,嘴巴动了动,似乎喊得是“哥”。

景弘拍了拍他胳膊:“好好养着。”

他带了早点上来,趁着老妈吃饭的时候景弘去了陈小鱼病房。

陈小鱼正在百无聊赖地跟着邻床大妈看一部家庭伦理剧,看到景弘进来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来啦!”

时间还早,没有开始输液,景弘把素包子和骨头汤放在床桌上,然后去卫生间拧了个热毛巾过来。

陈小鱼看到他这样子脸都红了,“我自己来自己来。”

景弘好笑地敲了敲她打着石膏的右手和左腿:“你准备怎么自己来?”

被景弘摁着擦脸的时候陈小鱼眼睛都不敢睁开,脸红得跟发烧了差不多,景弘看她这样子,不由就想到这要上厕所可怎么办,尴尬间就听陈小鱼低声嘟囔:“你对我这么好,我都以为你喜欢上我了呢。”

景弘帮她把头发别到耳朵后面,又去擦她手指,心里默默想,本来我就喜欢你啊,只是你不喜欢我罢了。

陈小鱼见他不说话也不敢追问,面红耳赤坐起来吃东西,景弘终于忍不住问出来:“没通知家里人吗?”

陈小鱼抓着勺子笨拙地往嘴里送了一口汤,撒了一半在桌子上,语气听起来倒是轻快的:“我没有父母啊,我在孤儿院长大的。”

景弘一愣,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那同学呢?”

“噢,最近系里有个演出,大家都去了,我这不是专业课学得不好嘛,就没选上。不过,正好可以放个假,嘿嘿,你是不知道,不用练基本功的日子是多么美好啊。”

景弘冒充着景戈的身份,也没法儿问陈小鱼在哪个学校,就怕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他从陈小鱼手里把勺子接过来,舀起来汤喂给她,心里想着回头跟沈煜打听一下吧。

沈煜快到中午的时候也跑来了医院,被景弘拉到楼梯间,倒豆子似得介绍了半天陈小鱼的情况。原来陈小鱼还真跟景戈一个学校,不过景戈在表演系,陈小鱼在舞蹈系。而陈小鱼的专业课成绩怎么样,沈煜就不清楚了,见景弘皱着眉,他热心地说:“要不我帮你打听一下?”

沈煜打听消息还是很迅速的,景弘看着他的微信聊天记录,叹了口气。

陈小鱼当年到底是怎么考上这个专业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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