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2002年那个冬天，这里还会下雪。颜路打过电话来时，我正在捣弄那票上不了船的货，圣诞节前一个月的疯狂，马士基甩了我八个大柜的货，我正扯着代理骂船公司那帮孙子，颜路那公鸭嗓从那端不要命的撕扯起来：“ 蔷薇，你快来，出大事了。”   “乖，躺下滚的远远的，没事别惹我，正忙呢。”我没好气地挂了他电话，继续埋头和代理理论。     还没等说两句，电话又响起来，那首林志炫的单身情歌一遍一遍的坚持不懈，摩托罗拉的天蓝色的小手机在那里一闪一闪，终于惹得主管远远的恩赐了我一眼，我不耐烦地抓起电话躲进卫生间。 “有话快说，有什么快放，老娘忙着呢。”我对着电话那头吼道。 “蔷薇，好薇薇，你温柔点。真的有事，你快来，秦沐要跳楼。”颜路那自诩为天下第一磁性的声音此时显得有点急迫，不像他平常的贱气腾腾。     我心底某个地方被刺了一下，但很快回过神来，冷冷地对着那头说了一句：“那就让他跳吧。“   “蔷薇，你就真的……”颜路在那头继续嘟嘟囔囔，我的耳朵里却已听不到什么声音。 2002年那个冬天，这里还会下雪。 非典瘟疫般的从11月份遍布了全国各地，像大风刮过一样，从南方到北方，从城市到农村。公司里如临大敌，每天早晨上班打卡时就开始消毒，从办公室到厕所，一个都不放过，所有人带着大口罩，沟通时能比划坚决不说话，但凡有点感冒头疼，全部都被遣散回去隔离对待。     时光倒回8年前，1994年那个冬天，那个叫秦沐的少年像风雪一样闯进我的人生，从此天地苍茫，纠缠不清。 我记得他宽阔的额头，他浓密的头发，他略厚的唇，他黑亮的眼睛，他张牙舞爪不可一世的样子。 颜路是我的发小，穿着开裆裤时就认识的发小。秦沐是他的兄弟，从14岁青春开始的兄弟。 有时候，你越想忘记一个人，你越会忘不掉；你越是想避开，你越是避不开。 秦沐，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终是没能忍住颜路的絮叨，或许也不仅仅是因为絮叨，我的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怜悯，从透着冷漠的树丛里顽强的发出芽来。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主管面前请假，胖胖的主管不可思议地从眼镜片后瞪着我，年前紧张的发货节奏已经让他焦头乱额，加上船公司给我甩的那8个大柜，我的请假成功地点燃了他的怒火：“罗蔷薇，我不管你什么理由，今天那个甩货搞不定，你就不用回来了。”   我飞一般逃出办公室，背后是胖主管火箭弹一般的灼人目光和他声嘶力竭的声音。我也不明白，为了一个不值得见的人，敢这样飞奔出去。如果像后来一样知道是为了那样一个理由，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勇气这样不管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