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压得很低,铺满了厚重的乌云,似是被这片灰色天空所感染,地上的建筑全被抽去色彩,阴沉单调,隐在层层浓雾之中。偶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儿从空中低低掠过,穿梭在楼宇间。
几道栓在树上欢迎新生的横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我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捂着头顶急急往宿舍楼快步走去。
唉,真是倒霉,竟然在半路上被鸟屎淋了头。
“新同学吧,没带违禁品吧?”宿管站的阿姨看上去慈眉善目,笑眯眯地问。
“阿姨,没有。”
“那就好,去年,这楼才发生一起火灾。四个学生一个都没跑出来。阿姨没时间一个个查,你们自己可得注意点。”
我谢过阿姨,赶紧上楼把头发洗干净。
宿舍空无一人,看来我的舍友们今天都没来报到。
突然,左手无名指上的疤痕一阵刺痛,我暗暗咒骂一声。
说来也奇怪,这个粉红的疤痕正好绕着无名指一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不仔细看,很像是戒指,以前我还老被朋友们打趣,说是和谁私定了终身。本来相安无事了多年,怎么会突然痛呢?
看着窗外乌云滚滚,耳边雷声轰隆,我不自觉攥紧手机。进学校时还是满格的信号,现在竟然一格都没有了。
我摸了摸无名指,压下心头的不安。
若不在大雨下来之前去买吃的,今晚恐怕就得饿肚子了,便去超市买了一些零食,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乌云终于承受不住雨水的重量,漫天的大雨泼洒下来。
我见不远处有座凉亭,忙撑开伞跑去。
哪知正巧有人从亭里出来,被我撞得跌坐在地上,身上的白色连衣裙一片污泥。
我一手撑伞,一手上前想将她扶起,触到她胳膊的瞬间,心一紧,这胳膊可真凉。
“同学,你没事吧?”
她垂着脑袋,缓缓撑起身子。
我忙扶她起来进了亭子,见她浑身湿透,便递了包面纸给她,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抬起脑袋。那张苍白的圆脸吓了我一大跳。
不知是熬了多久的夜,那张脸竟然白得不见丁点血色,双眼也黯淡无神。
她两只无神的眼睛看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我隔着衣服握了握胸前的龙形玉佩,那是小时候邻居家的小哥哥送给我的。小时候,我常带吃的给他,他便送了这块玉佩给我,说是平安福,只要我戴着它,他就会找到我。后来他家里出了些事搬走,我也随爸妈工作搬去外省,时间长了,我连他的样子都忘了。
但每次只要戴着这玉佩,就会有好事发生,后来戴习惯,也就没舍得摘下来。
一道闪电横贯天空,大雨愈加激烈地敲打着大地。
那个女生忽然笑了起来,五官立马生动起来,看上去竟有几分讨喜。
“同学,你也是12栋2104室?”她摊开手,原来是我的学生卡,“我们竟然是一个宿舍的。我叫李玲月,你呢?”
“我叫……”我停顿了一下,竟然一下子没想起自己的名字,“孟晓晓。”
“我们回宿舍吧。”
“可这还下着雨呢?”
“什么时候下雨了啊?”她笑嘻嘻地指着外面。
外面天高云远,阳光灿烂,地上也没有水迹,我脑中似有什么划过,但转瞬即逝。
“又来新生了啊?”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那个阿姨戴了副七八十年代流行的粗框眼镜,低头织着毛衣,看不清面孔。
李玲月朝她笑笑,便拉着我进去。
日复一日的校园生活,单调得几乎没有在我脑海中留下任何印象。后来想想,明明每天上课的内容都是一样的,但当时的我却丝毫不觉得奇怪,只觉得整天都很困。
因为生活拮据,我基本上都呆在学校里,好几次因为吃同学的剩饭被误认为小偷。
“你们知道吗?孟晓晓的衣服上有五个洞!”
“噗——那不等于没穿一样嘛,哈哈……”
“你不会真的数过吧?”
“不信,我下次拍给你们看……”
两个舍友和几个抱着篮球的男生一起哄然笑开。
走在学校里,感觉周围的人都看着我,窃窃私语,无数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二班的孟晓晓,啧啧…手脚不干净…”
“她……………”
李玲月站在我身旁,狠狠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这群贱人,真该教训教训她们。”
我拉着她的胳膊,“算了,玲月。”
“可是就这样任他们欺负……”
“她们对我不重要,我何必在乎她们的眼光?”
她听了,若有所思,低声道,“这样啊。”
天似乎永远都是灰蒙蒙的,像快擦不干净的玻璃。我看到天空隐隐闪现光亮,像是一张网,我凑到窗前想看清楚,一只灰色的鸟向我冲来,重重地撞在玻璃上,随后又拼命啄着玻璃,它眼珠是淡金色,里面隐隐有紫色光点跳动。
咚咚——
小鸟啄玻璃的声音在空旷的阶梯教室里,异常清晰,可周围的同学,包括老师,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上着课。
李玲月走过来,打开窗户,用课本狠狠驱赶那只鸟,脸上有一丝残忍的笑容,“滚开!”
晚上下自习回宿舍,我一进门见李玲月在我衣橱里东翻西找。
“玲月,你干什么?”
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眼睛一转道,“宿舍里有老鼠,好像钻进你衣橱里,我想把它赶出来。”
“MP3找到了吗,要不到她床上……”另外一个舍友进门就嚷道,她看到我后吃了一惊,转头往我衣橱一看,“咦,这不是你的MP3吗?”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从我的衣柜里拿出玲月的MP3。
我以为凭我们的关系,我根本不需要解释。
可下一刻,李玲月看着我,似笑非笑,“没想到你真是这种人。”
夜里半弦月高挂,窗外后山是一片黑色剪影。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李玲月那似笑非笑的脸。
这群人渣,都该死!
我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赶紧翻个身,觉得枕头底下有东西硌着,伸手一摸,居然摸出一只打火机。
鬼使神差,我拿起打火机点燃,看着手中跳动的火焰,那几近诱惑的红色具有摧毁一切的力量。
脑海中有个邪恶的声音,为什么不烧死这些垃圾!?
快烧死她们吧!
此时我的手不听使唤,缓缓靠近床单,我猛地吹出口气,吹灭打火机的火苗,身体的控制权一下子回来,我赶紧将打火机扔到床下垃圾桶里。
当我刚躺下,却发现打火机居然又出现在枕头下,同样的位置!
我凝住,一股寒气从脚底向上蔓延。
突然床下的椅子吱的一声,像是有人拉开我的椅子。
我如同电击一般不敢动弹,另外三个舍友睡得很安静,连轻微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有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很快,椅子又发出声音,这次像是有人试图站在椅子上。
这样的高度,那这个人应该正好能看到我。
我浑身冰凉,汗毛一根根站立起来,除了心脏狠狠撞击胸口的咚咚声,外面寂静得吓人。
一股冰冷而弥漫着酸腐的臭味飘入鼻中。
紧接着耳边有人轻轻叹气道,“为什么不杀了她们?”
我猛地睁开眼,浑身的血液一下子抽离了身体。
李玲月倒挂在天花板上,那张原本讨喜的圆脸,此时苍白瘦削,几乎凹陷进去,一双圆眼,只剩下米粒大小的瞳孔。
她一边幽怨地问道,一双冰寒刺骨的手悄然爬上我的脸。
“玲月,你怎么了?”我艰难出声,眼睛瞟向其他两个室友,却见她们二个人身上都盖着薄薄的白色被单,笔直地躺在床上,像是停尸房里的尸体一样一动不动。
“杀了她们,就没人会欺负你了。”她在我耳边喃喃道。
“我、我并不想伤害她们。”
“既然我们是好朋友,”她歪着脑袋,咧开嘴笑道,“那我帮你杀了她们!你留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我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猛地将龙形玉佩塞进她嘴里,李玲月如若被电击般吃痛收回手,我趁机翻身跳下床,冲向宿舍的门,但怎么也打不开。
此时,两个室友砰地坐起,身子像抽去了骨头,软塌塌,两个人像两条蛇从床上游了下来。
“饿啊……”
她们歪着脖子四处张望,看到我后,欣喜地张开满口利齿的嘴巴,几乎掀开了半个脑袋,扭动身子加速游过来。
我一看,更加拼命踹门。
眼见她们离我只有半米不到的距离,对面的窗户咚咚地响起声音,紧接着砰地被打碎。
紧接着,像是某种动物濒死的惨叫响起,抬头看去,只见宿舍中间,一个男生猫着腰吞噬着地上一堆扭动的东西,他回过头看我,嘴里叼着其中一只怪物的胳膊,一双淡金色的眼睛隐隐有紫色的光点在跳动。
而这时门啪嗒开了,我忙推门冲出去。
刚一出去,我便被一泼水兜头浇下,浑身湿透,眼前是一片黑暗,大雨噼里啪啦打在身上。
我再回头,身后哪有什么宿舍,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凉亭中一盏夜灯,用微弱的灯光照着这不大的地方。
我只好再次进亭子里,抬手一看表,从我第一次进亭子才过去十分钟。雨非常大,天罗地网似的,生生割断了凉亭与外面的世界。
天气也一下子变凉,不,是冷。
我砰地跳起来,来回狠狠地搓着手,又蹦来蹦去,折腾了半天,可寒冷没有丝毫缓解,十只指甲甚至已经泛着淡淡的紫色,喝出的气凝成一团团白雾。
现在明明还是夏末,往年这时候可还是像火炉一样热。
慢慢地,我感觉自己关节,指节开始僵硬。
啪——啪——
啪——啪——
远处传来鞋子踏在积水中的声音,不紧不慢,穿透了雨帘清晰响在我的耳边。
密集的雨中有一道黑色模糊的身影,弯身拾起我之前掉落的伞,向凉亭走来。
等他走近了,我才看清。他身材修长,一身黑色T恤和裤子,黑色的棒球帽压住桀骜不驯的短发。但他一抬头,我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被抽离了身体。
一双张苍白的脸凑到我跟前,朝我咧嘴一笑,“总算找到你了!”
“天灵灵地灵灵,恶鬼……走开!”我攥着金锁闭上眼不停念着。
半天周围都没有什么动静了,我睁开其中一只眼睛,却见他正无奈地笑着。
“妹妹,该害怕的人是我吧?”
那人有一张精雕细琢的脸,漂亮的嘴唇过于苍白,他裹在黑眼圈里的眼睛竟然是淡金色,里面隐隐有紫色的光点在跳动,给他平添几抹妖异。
“这么说,你是来救我的?”
看到他肯定地点了点头,我一把扑上去,扯着他,“都大师,救救我吧!”我哭的鼻涕都出来,都不论嫌弃地推开我,掏出帕子将我碰过的地方掸了掸。
刚刚的一幕实在是太恐怖了。
就在刚才,都不论拿出一面镜子,递给我,“你看谁更像鬼。”
镜子里的女人面色惨白,印堂一团乌黑,双目凹陷,嘴唇青紫,活脱脱一个女鬼。而这个女人正是我。
“幸好之前给你做了标记,” 他在扫过我胸前的龙形玉佩时,眼里闪过一丝光亮,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顶,“还好气味没有被洗掉。”
“那坨鸟屎?”
我顿时便来了气,但想想他因此找到我,只得道,“大师,快救救我!”
“要不我为什么来?”都不论笑着从口袋里掏出名片。
“除魔卫道?”我下意识念着名片。
“没错!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他不知从哪抽出一把很长的木条,然后唰地打开,原来是把折扇。扇面是块闪着金光的黑色丝绸,上面有猩红色的四个大字“除魔卫道”。可是,这折扇也忒大了,一下子便将他半个身子遮住,黑色的折扇衬得他那张过分苍白的脸愈加可怖,他却还很潇洒地扇着,颇为自得。
“都大师,我身上只有这么多了。”我掏出身上仅有的二百块。
“你这可连我一道符也买不了,”都不论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用扇子将我的手推开,“已经有人帮你付过了。”
我吃了一惊,问道,“谁?”
“妹妹,你记性可真是不好。”都不论有些受伤地看了我,欲言又止,最后指了指我身后,朝我眨了眨眼睛,“妹妹,要不我们出去再说。”
我回头一看,身后的水泥地上伸出一只细长的手,上面皮肉焦黑,四处摸索后,便坚定地向我的方向延伸,紧接着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
“为什么不杀了她们?”李玲月从我的影子里露出半个身子,怨毒地看着我。
“因为,即使经历同样的事,”都不论合上扇子,转向李玲月,徐徐道,“她也不会像你,选择去伤害别人。”
“她们死有余辜!“她冷笑道,”就差一点……”
“你这鬼怨气倒是挺大。想和做,可是两码事,就像你想留在这世上,和你能不能留下来,”都不论伸出两张手指,颔首道,“两回事。”
闻言,李玲月大怒,一下跃出地面,那本就长的吓人的指甲像利剑一样向都不论射去,都不论打开折扇轻轻一挥,一道白光打去,李玲月的指甲便被齐根切断,她哀嚎一声,如蜘蛛般退到亭子顶的飞檐上。
都不论左手拧结,从手心飞出数根红线,李玲月挥舞着剩下的指甲,试图将线斩断,但那线似有自己的意识,左躲右钻,快如闪电。
等她反应过来时,这几根红线竟已围着她织成一张红色的网。
都不论扯起一抹笑容,五指合拢,“收!”
只见那张网猛地一收,将李玲月如同蚕蛹般紧紧捆住,她怒目横视,拼命扭动。
“鬼妹妹,活人有活人的活法,死人也有死人的去处。”都不论轻轻用扇柄敲打手心,“不如我助你早入轮回,赎清罪孽,再世为人?”
“做人有什么好?”李玲月恨恨道,“一群自私自利的家伙!”
“你若想魂飞魄散,我也可以帮你。”
李玲月哼了一声,那米粒大小的瞳孔在眼圈里转了一圈,”我要的只是她身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我头皮发麻,扯了扯都不论的衣角。
都不论抓住我的手,暗暗按了按我的手心,示意我宽心,最后还故意轻轻一划,我手心一阵酥痒。
“我要的自然是会得到。而你,抱歉,我从不和鬼做生意。”
眼角余光有东西在动。原来,李玲月的断掉的指甲竟然是活的。此刻,那五只断甲如五只小蛇似的,从地上弹起,直奔都不论的后心而去。
“小心!”我抄起袋子横扫过去,断甲被我扫到地上后,迅速弹起,转换方向向我袭来。
我吓得往后一个趔趄,就要从亭子的护栏摔翻过去。
都不论上前一手揽过我的腰,朝我眨了下眼睛,“可以嘛,妹妹身手不错。”
一只手抓住那几只断甲,用力一攥,手上便是一堆灰烬。
我被他抱在怀里,他呼出的气轻轻吹动我额前的碎发,我莫名地感觉熟悉,心似乎漏跳了几下,连他什么时候松开我都不知道。
再回首时,网中的李玲月已消失不见。
都不论眼睛微眯,凝神静气扫视着亭子内外。
他从兜里掏出一只纸人,划破手指,将血点在上面,然后念诀往面前一扔,地上便出现一个长得和都不论一模一样的人,只是他穿着白衣白裤,神色也木讷些,双目无神。
“你好好保护她。”都不论朝他吩咐道。
纸人点点头,径直走到我身边,无神的眼睛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发毛,但见都不论凝神屏气寻找李玲月的身影,我也不敢让他分神。
李玲月突然从空中向我掐来,双手燃着惨白的火焰。
纸人扑到我面前,将我抱入怀中,转身闪过火焰,我仿佛被一块冰包裹着,忍不住抖索起来。
都不论不满地瞪了纸人一眼,纸人吓得一下子将我松开。
都不论将我拉到身边,从扇柄中抽出一把碧绿色玉剑。
火焰从李玲月的足底燃起,她的脸和身体在大火中变得焦黑如碳。大火越烧越旺,她身体越长越大。
李玲月双手伏地,两道青色火焰顺着她的手向我们奔来。周围的树木瞬间被燎起,燃起熊熊大火。
都不论将剑在面前一划,火焰便短暂地停止,将我们围住。
眼看就要大火燎身,都不论双手在身前一合,再运气打开,织出结界将大火挡在外面。
李玲月冷笑,掐着自己的脖子,吐出一堆蠕动的东西,它们扭动身体,碰到火,就燃烧起来,然后带着火焰朝我们游过来。
一只火蛇攻击结界,但很快便被结界震死,可其它火蛇一只接一只,死死地攻击那一个点。
终于一只火蛇探进来半只脑袋,都不论一剑切去它的脑袋,可火蛇数量太多,很快其他方也有火蛇进来,砍都来不及。
有一只蹿到我面前,眼看就要咬到我,那纸人冲上前一把抓住它,扯成两段,可他自己也变得黑如焦炭,风一吹整个人便飘散开。
叮——都不论那把玉剑被甩出,直直插在我面前。
我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一把抓起剑柄,用力拔出来。
左手的疤痕变得更痛,痛得我几乎握不住剑,但同时那剑如同被注入力量一般,浑身游走起细细的纹路。一双温热的手包住我的手,都不论和我一起握住剑柄,我后背贴在他胸口,竟奇异地找回一丝镇定,抖动地身体也稳了一些,他在我耳边低低道,“别怕。”
此时,李玲月飞身而起,如一缕黑箭向我们射去。
我来不及细思,凭着本能将剑挥向她。
时间仿佛定住了,一条巨大的青龙从剑身飞出,一脚踏住李玲月,张开大嘴,一瞬间,那火苗像是果冻一样被吸入青龙的嘴里,然后青龙咆哮一声,将刚刚吸入的火焰喷射出来,火焰比之前更加红艳,李玲月被大火烧到后,哀嚎不已。
青龙看到都不论一愣,歪着脑袋似有不解,都不论眼里紫色光点跳动如焰,轻笑出声,“看到前主人,也不热情嘛,擎临。”
擎临用头指了指我,“我现在的主人是她。”
它转头看向我,我莫名地知道它在问我,要不要吃了李玲月。
“李玲月,伤害别人是无法得到真正的快乐,我不伤害她们,只是因为我不想成为像她们一样的人。在这点上,我们任何时候都有选择。”
李玲月伏在地上不甘地看着我。
我转身问都不论,“能送她去投胎吗?”
都不论颔首,画下一道符咒扔到空中,符咒便嗤一下化为一道火团飞入李玲月的印堂,“既然不想离开,那当初为何要走?”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人生不过百年光阴,大学四年只是你人生中极为短暂的一段时光,你却为它放弃往后数十年的岁月,值得吗?”
黑暗渐渐散去,世界一片晃眼的明亮。
我们身处火车站,李玲月年迈的父母站在站台上,将好不容易才借到的钱塞进李玲月的手里,家里的一帮亲戚站在他们旁边,殷殷带着期望目送她离开。然后场景变换,在一间办公室,里面的人在身体穿梭自如地走动,李玲月一身职场精干的形象,在分配员工任务。接着又到了婚礼现场,李玲月穿着一身大红中式婚服向坐在高堂上父母敬酒。
李玲月怔怔地跪坐在地上,在看到自己父母的时候她就已经崩溃,原本焦黑的身体渐渐恢复为当初少女模样,脸上哭得一片狼藉。
“人生如白驹过隙,何必执着,”都不论念出一段符咒,“望你赎清罪孽,去吧。”
李玲月流着泪点点头。
她抬起头看着我,浑身发出刺目的白光,用口型无声地说,“谢谢。”她的身体渐渐变淡,最终化为一团萤火飘散在空中。
刹那间,黑夜像被撕开了一样,阴霾尽散,世界又回到白昼,原本破碎成堆的凉亭竟然完好如初,我眯眼看着太阳,手上疤痕也不再疼痛。
“都大师,你刚才说是谁替我付了钱?”
“妹妹,你怎么还是想不起来呢,”都不论拿出另一只龙形玉佩,笑道,“你呀,小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