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2-16

                                                                         

                                     

 

 

 

 

 

 

 

      靖江新绿岁岁娇（杨春燕原创）

    一江春水向东流，在她即将汇入大海的时候，舒展开来扭了一下柔软的腰肢，便在自己的怀抱里点水成珠，孕育出了珍珠般的靖江。靖江乃一弹丸之地，仅仅五百多年的建县历史，后来成了县级市，印象中的靖江并没有什么古迹遗址和知名景点。只记知道靖江是渡江战役中的一个重要登陆点。而数年间的时光变迁，食在靖江，仿佛已经定格在了人们不经意间的味蕾深处，靖江人用美食用江鲜用河鲜烹制打造出独特味觉盛宴的名气。靖江菜有淮扬的清鲜，又不乏苏杭的甜润。一碗馄炖都可以用上刀鱼肉，不论你服不服，靖江美食早已成为了地方菜肴之一流派。                                         

    在没去靖江之前，除了品尝过靖江媳妇红烧河豚、江鱼等靖江菜，我的记忆里面只有靖江肉脯和蟹黄汤包这两个概念。自从遇见邻家女孩一位南京姑娘嫁给靖江小伙蜕变成地地道道靖江媳妇之后，耳朵里时不时塞满了赞美靖江鲜味儿“歌谣”。且不说是赴扬州吃早茶品宵夜，还是奔了镇江吃锅盖面和肴肉，靖江媳妇总能找到此美食根源在靖江的种种理由。事实胜于雄辩，女人多为刀子嘴豆腐心，令人不得不承认爱情这个东西真的很可怕。老话说的好，“嫁鸡随鸡 嫁狗随狗，嫁根扁担挑着走”。美食和美景，但凡缺少一个味素“情”字来调和，没准儿皆味儿如嚼蜡……             

    说靖江道靖江，到了靖江四处忙。电影镜头里农村的麦浪滚滚稻花香完全看不到，这不仅仅是因为季节的缘故，靖江村庄早已城镇化，农户田地成了自留地，也就是菜地。而这里农户幸福指数爆棚，各种造型各异深宅大院，比旧社会地主家庭院恐怕都要派头。要说区别自然大不同，许多豪宅铁门上都挂有红彤彤的“共产党员户”或者“光荣之家”大牌子，原来靖江这里家家户户在外当兵的人家很多。

    靖江媳妇婆婆家有两套大宅，一套为四层楼独门独院。“咣当”一声，门在后脑勺紧闭上了。一楼客厅宽敞可以设宴席的感觉，两张古朴的八仙桌，两盆树干笔直叶子绿油油阔叶大盆景把个空荡荡的客厅印衬出了生机和春的气息。套上一双不太合脚的绒毛毛大拖鞋顺着楼梯而上，二楼、三楼、四楼。哦！神了。四楼几个房间除了正中一间为长方形，其余三间皆为很有艺术范儿造型各异的三角顶，顶上装着玻璃窗夜晚可以仰望天空中的星星了，浪漫的滋味跟馋虫似的爬出来，想起韩剧《阁楼男女》。可惜，阁楼几个房间都没有床，也没有什么家具，冬季的苏北自来水都拔凉拔凉，比南京城要冷的多，自然无法在阁楼打地铺看星星。带着一丝丝遗憾离开可以躺在韩式格调地板的地铺上静静地和星空对话，枕边只需搁着一杯咖啡的梦幻阁楼，我们下榻的地方在下面三楼。                                           

      靖江媳妇的公公婆婆独自居住在巷子深处两百米开外另一套大宅子里，院门大敞着，只见厨房和储物间设在前院内的两侧，灶上一口大锅中翻滚着麦麸稀饭雾搭搭的，这稀饭唯靖江独有，里面是地瓜、麦麸粉和芋头，而那个头不大腰果型性感迷人的豆则是豇豆。菜锅中咕嘟咕嘟红焖江鲫鱼冒着香气，色诱难当，大块大块黄澄澄鱼籽自然很快就将落入我的肚囊，虽然有吃鱼籽不识数的说法，好在现代人不用在银行数钞票，手机“啪啪”下仔-微信转账即可。

    院子里高大梧桐树下，一根长长竹竿年味十足地挂满了咸肉、香肠和咸鹅咸鱼。惜旧。一碟一碗皆有情 。坛罐碗碟、公鸡、万寿无疆、蟠龙翻云、清花等花纹，诉说着靖江以往的老故事。饭桌上已经摆上了几道靖江当地特产菜肴，除了自家菜地纤细蒜苗炒鸡杂和绿的发黑自家青菜贼受热捧以外，靖江当地最有特色的菜还要数一大盘香芋鳗鱼。

    热情也略带几分自豪的靖江媳妇婆婆和公公以前开过饭店多年，儿子和女婿从军多年。年长的公公头发花白，手背上青筋筋暴起，腿脚已经不太灵便，出行靠一辆电动三轮车。相貌富态的婆婆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弯弯的双眼皮很好看，六十多岁，脸上红扑扑，并无几道褶子。也许跟喝麦麸稀饭有关？暗自窃喜中“急吞馋”喝下一大海碗麦麸美容粥。婆婆数落着说，南京人四千块钱一个月的生活费在靖江只要一千块。平常吃的江鲜杂鱼花两三块钱可以在熟人那里买到一盆，吃个两三天没有问题，又营养丰富还又省钱。

    饭桌上跟两位老人聊天，有点像听“歪果仁”一般的靖江方言对话中，在靖江媳妇的帮助下翻译出来香芋鳗鱼原来是这样做的，用江鳗一条，靖江香沙芋6个，佐料用葱姜蒜末和一点点鸡精。公公说这些年做菜味精一般不用，有毒的。将宰杀过的鳗鱼切段焯水再捞出控干水，去皮后的香芋需先入锅炸至金黄色捞出。锅底一点点热油，葱姜蒜爆香后再倒入鳗鱼和调料烧开，中火焖上个十分钟，小火慢炖半小时，加一点白糖能收汁装盘好看。一筷子香喷喷鳗鱼入口，肥卵卵跟肥肉一样。

    可惜了一蓝花碗的砧肉就是肉圆，一只没动，被鳗鱼彻底打倒。“砧肉”就是选用前夹心不肥不瘦的猪肉，用菜刀把瘦肉剁成肉末，肥肉剁成米粒状，和以淀 粉、水、酒、姜、葱汁拌匀，做成包子大小的肉团，油锅稍煎呈焦黄色，后放作料烩烧，先大火、后温火直止放糖收汤。这样焐出来的肉圆表面光亮，内里熟嫩，油而不腻，夹在筷子上完整无损只晃不散。关键在于挥舞着菜刀剁肉，绞肉机绞出来的肉肯定不中。

    午饭干的有点撑，饭后穿过一楼饭厅走向通往后院的门。按照南京城南老房子的说法叫作一进二进三进，数到三进门忽然之间视野开阔起来，已经步入了一个种满果树的院子，原来这里就是后院。矩形院子墙面上，不知何故镶嵌着一只带着花纹的石头磨盘，也许这只磨盘藏满了岁月年轮一圈又一圈儿的沧桑。院子里面种满果树，有香橼，还有柿子和枇杷树。其中几颗香橼树树上，不惧寒冬分明还挂着橙黄色圆溜溜的果。     

    “酒酵馒头”，是靖江人过年必备的面点。靖江这里的馒头并非实心，圆圆胖胖的馒头有馅儿。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靖江酒酵馒头远名在外，如果馒头发得好，年内一准儿会发财。村子里过年的馒头都是各家各户自备材料，集中在村里的馒头坊做。馒头坊，在界桥的那一头。界桥，很像我们做小学生年代男生女生同座位课桌上拿铅笔刀划出的那道分界线。在这儿，桥的这边是靖江，桥的那边就是如皋了。

      顺着老街一条巷子，走出去就是那座窄窄的界桥。桥下江湾水边，长满了摇曳生姿粗旷又多少有点怀柔的芦苇花。一只铁丝编成的大网里，放养着十几只鸭子，其中有两只鸭不甘寂寞相互挑逗。晒晒太阳不好吗？这鸭子貌似比鸡焖骚。岸上一条渔船反过来扣在岸边，船舶上傲气凌人站立着孤独无奈，下不了江犹如雕像般的鱼鹰。过了桥走不多远，就是村子里的人家集中蒸馒头的坊。进入院子，院子内的大席上还是空空荡荡，足有两人高壮观的笼屉在热气腾腾冒着蒸汽，蒸蒸日上。圆圆未上笼的馒头，在作坊中的席子上又已排成了几行。馅有猪肉萝卜丝和冬笋猪肉两种，慢工出细活，特别是五花肉剁成肉糜加入葱姜末及笋丁搅拌成包子馅最为诱惑。笋和肉的相遇，可以视作味道里极为美艳绝伦的善缘。坊里有十几位老乡围在巨大的案板旁熟练地包着馒头，场面挺热闹也挺有过年气氛。

      靖江馒头使用祖传米酒发酵，馒头各个跟上过天平似的，大小一摸一样，还又香又劲道。一锅馒头出炉，香喷喷的酒香、面香刹那间弥散在作坊内外。掰下一块儿送入口中，嚼上两口，只觉面松软糯滑，馅咸浓香扑鼻，特别是笋肉馅的馒头，那笋丁从猪肉中得瑟的探出头来，令人经不住诱惑的缕缕情丝缠绕，不用顾及装腔作势，直接再干一只，势将浑身散发舒坦到了脚趾头。酒酵馒头颇为讲究工序，和、发、揉、蒸一样不能皮塌，蒸得一锅好馒头，和面的技术挺重要，和酵水、拌、揉、搓、扒、翻、揣面团。

      做好馒头后，须用凉水上锅蒸，这样馒头才能够缓慢均匀地受热，面皮会更加蓬松柔软。蒸好后关键，不能立即揭开锅盖，否则馒头突然遭遇冷空气，会造成表面塌陷，影响外观。上笼、脱笼的时间和火候要把握得十分到位。酒酵类面食是用米酒发酵制成的,有米酒的清香，完全的纯天然食品，没有一点添加物，蒸上8次9次都不会变形。

    来靖江的外地人必看市北的古镇。靖江市最北边季市古镇最早是一片汪洋，沙团堆积出来的地域，最早有人聚集成落是在南唐，起初名为太平村。北宋时期形成小集镇，由于当地季姓是大族，人多势强，在县令调和下，得名季市。此镇中央就是一条入选省级文物保护单位-老街。初冬，穿行于季市这条老街，如同徜徉在时间的长河中，悠然、安逸。两鬓斑白的店主、古意斑斓的店铺，有着历史包浆的蜿蜒街巷，都装着岁月堆积的秘密。季市老街，由东街、西街、南街、北街、石桥南路五条道路组成，在地图上恰似一个卧睡的“千”字，似乎告诉人们，老街在这里已经静静躺了千年。古老的木柱木门木墙，露出斑驳的古砖，檐上精心雕琢着栩栩如生的装饰。古镇北街最长，向北一直通到界河边。这块不大也不知名的地方，拥有古建筑500多间，老式花格门窗，木质屏风，木质门板，属清末、民国年间徽商在苏中的典型建筑。街内钱庄、当铺、茶庄、饭庄、酒行、粮食行、染坊、布店、客栈、南北货店等一应俱全。                                           

      古镇除了拥有千余年历史文化的积淀，一些古建筑的遗留，这里最具备烟火气的还有不可替代的美食诱惑。排名"C"位，当属老汁鸡。颜色褐红有点“色诱”的意思，当你面对着不大的小鸡一口咬下去，香味浓郁，肉质鲜嫩。老汁鸡的秘方自然在于老汁！老汁取百味而成一汁，循环使用，熬成老汁，代代相传，保存百年，即便夏天也呈冰状，像红玛瑙。老汁年代越久，闻之越香，烧出来的老汁鸡越名贵。将鸡浸在老汁里烧煮，用文火慢慢焖。老汁配料极为精细，须用上等三伏秋油、麻油、菜油、猪油配以香料成汁，然后将几种天上飞的地下跑的野禽入汁烧煮，取其野味、鲜味。这样，不断加原料，取百味而成一汁，才成老汁。季市的老汁鸡，已有两百年历史。早在明清时期就已闻名遐迩。曾获中国食品博览会银奖。在靖江，老汁鸡有点像韩国人做泡菜，是个蔬菜就把人家泡了，“泡你没商量”。不甘寂寞的靖江人用老汁把猪肉泡了烧老汁肉、把美丽的飞鸭泡了红烧飞鸭（如飞鸭清炖汤的汤色黄油一层艳色若老母鸡汤般香而不腻）红烧则肉质鲜嫩松软若鹅肉般清香不柴。当然，老鹅也逃脱不了被老汁滋味了的命运-老汁鹅。                                        靖江还有一道备受青睐的菜，未必南北方食客都吃得习惯，这就是老肝大肠，是季市逢年过节侍客一道必备菜，也叫“肝大肠”。季市“肝”“官”音近，取其谐音，故名“官大长”，季市年三十，归家之人，必食此道菜肴，取其吉利，讨口彩，寓意官越做越大，越做越长。材料取自猪大肠头、猪肝、料酒、味极鲜酱油、盐、鸡精和高汤。制作方法有点小麻烦，猪肝剁成茸后，调味并搅拌上劲。处理干净的大肠头里灌入猪肝茸，下入高汤锅中，调好自己喜欢的味儿，煮开后转小火焖熟，取出切段装盘就可以了。一次夹一片恐怕不够过瘾，您的手腕得侧翻个角度出来，一次夹两片入口正好。肠肥肝酥，醇香浓郁。

      告别靖江的那一天，特意去人武部大楼前的江堤上走走。这块红色的土地，现在已经是东线第一帆纪念公园。靖江地处长江下游，三面环江，襟江近海，交通便利，素有“江尾海头”、“江海门户”之称，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靖江人民素有革命斗争的光荣传统。这里曾谱写过抗倭、抗英的光辉篇章。尤其是晋江人民抗英斗争，为中国鸦片战争史上所鲜见，著名史学家范文澜将其写进《中国通史》。1927年，靖江就有中国共产党的组织和活动，新四军东进后，成为苏北抗日根据地之一。

      1949年解放军百万雄师下江南，渡江战役东端战场就始于靖江。3月下旬，人民解放军第3野战军第10兵团所辖第28军、第29军、第31军和第23军等，陆续至靖泰县境内集结。为支援大军渡江，靖江县委早已于2月24日成立支前总队，三月间，晋江十万多民工日夜奋战，筑路建桥，竖电线杆子，架电话线。全县参加渡江战役的民工上万人。21日晚，渡江战役开始，万船齐发，直插江对岸。船工奋战半个多月，向江南运送部队40多万人。三位船工被渡江司令部授予“渡江英雄”称号，侯学三所在船只被命名为“扬子江上第一船”。靖江市军事志记载：靖江籍连级以上革命烈士118位。峥嵘岁月。靖江籍将军13位。

    江面被阳光照耀着涌动着无数动感澎湃的金色光芒。光芒笼罩祖国红色版图上的靖江，闪烁吉祥。泛红的血色，凝视夕阳。将遗失在江岸边的脚印捡起，重新揣在心上。日精月华，丰盈圆满，祈祷向往，在朗朗的祝词里，闪烁先祖之光。封江。激流中，一条条鱼游弋于福地。靖江港，经典的颂词，一句一句正在醒网。一颗心驻足岸上，但匆匆的步伐，还在流浪。复活一场千年的遇见，让前世的留恋，和今生的邂逅，不再彷徨。敬天敬地敬太阳。碧水如兰的江水，彰显了人与自然的关系，唯有崇敬自然，才能和自然和谐相处，将自己视作自然的孩子，便也世世收到其荫护。浩瀚无垠长江，是灵魂的摇篮，漂浮的，潜伏的，游荡的，都收拢于如炬晨光。落霞，抵达了发梢，面颊，笑弯的眉眼，也抵达了心脉，再一次把黄昏交还给晨曦，等待黎明时水鸟的歌唱。等待来年烟花爆竹与日月心语，我们将满湖的喜悦就地珍藏。拥抱着世界上唯一在一国境内最长的河流，长江的胸怀是如此硕大而宽广，在喧嚣的俗世，母亲河让敬畏成为恒常。

      2021春节大年初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