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楼的韩国女孩搬走了

“生活是如此令人绝望,但人们依旧兴高采烈地活着。”

文 | 英贤社

图 | 英贤社

对楼的韩国女孩搬走了。

我是在下午公司培训的间歇拉开了客厅的百叶窗,然后发现住在对楼公寓的韩国女孩搬走了。之前公寓里全部的家具摆设都消失不见,只剩下空荡荡的竖着白墙的房间。

看着眼前人去楼空的这幅景象,我的心里突然感到莫名的难过。


对面的公寓楼几年前刚刚盖好,距离我所住的公寓不足十米。拔地而起的玻璃楼几乎彻底遮挡住了我能接收的阳光。由于距离太近,对面楼房间的百叶窗几乎一整都是拉上的。在城市里住久了,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有一天清晨,对楼一间公寓的百叶窗被拉起,一个女孩出现在窗口。我看不清她的具体长相,但能确定她是一副亚裔的面孔。女孩穿着一件白色Oversize T恤,迎着晨曦伸了一个懒腰。

这是我第一次注意到住对楼的这个女孩。  

对楼韩国女孩曾住的公寓

从我的公寓正好看得到对楼公寓的客厅。客厅靠窗摆着一副大提琴,或许这个女孩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吧。

女孩深居简出,我一直以为她是一个人住。直到有一天我看到隔开客厅与卧室的那堵墙的墙角有一张床垫,而女孩正躺在那张床垫上看手机。那天卧室的百叶窗也是拉开的,里面有一张大床,一套书桌椅,和一副大提琴。我确定了她是有室友的。女孩与同是音乐学院的同学合租,而她住在客厅。

可奇怪的是,我却从来没有见到她室友出现过。

或许由于疫情原因她的室友在国内无法过来?又或许合租之后,她的室友找到了伴侣(由于不能确定她的室友是男还是女,因此这里用伴侣)然后和伴侣一起在外面住?原因怕是永远不得而知了吧。


女孩的客厅也有一张书桌。

每天拉开窗帘时,总是会不经意地朝对面看一眼。女孩总是静静地坐在书桌前。女孩有时在台灯下读一本书,有时在电脑上看些什么,偶尔也会看到女孩在专注地敲打着键盘。电脑看累了的时候,女孩会把头发在脑后扎起来,然后过不了多久就会再把头发散开。

每次看到女孩认真专注学习的样子,总能不禁让我回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


上小学那时候每个学期都会有一个固定的同桌。我早已经不记得小学同桌们的名字与长相,但总能记得在桌子中间画一条“三八线”谁也不许侵犯领土的故事;总能记得课前把同桌的教材藏起来,直到同桌急的都快哭了的时候,才笑嘻嘻地从书桌堂里把教材还给她的故事;也总能记得因为一件小事互相闹脾气谁也不理谁,然后发现你没带橡皮时,默默把自己的橡皮放到你面前的故事。

上中学后,同桌会在你被班主任惩罚时帮你一起抄写一百遍化学方程式;同桌会在你逃课的时候为你随时通告班主任的动向;同桌会在你摔破膝盖后为你贴上创可贴;同桌也会当你在球场上的挥洒汗水时,在一旁为你呐喊助威。

高中时代,班级座位变成了三人一组。坐在中间的我于是有了左右两个同桌。不过高中起就再也没有和女生同桌过了。后来座位重组,我由于表现“活跃”而被单拉出来自己坐在教室第一排,从此没了同桌。但每个星期我的后桌都会发生变化,于是几乎班级所有人都做过我的后桌。每天早上来到教室,我知道,总有一个固定的座位属于我,而当我觉得无聊了,只要转过头,就总有零食和有趣的故事等着我。

后来,我们毕业了。

同桌这个概念从此在生命中消失。再也没有一个地方,会有一个属于我的固定位置;再也没有这样一个人,无论你去多晚,都会坐在你旁边的位置等着你。

《虎口脱险》,老狼


后来,我们又毕业了。

学生时代的朋友一个接着一个,都渐渐失去了联系。

只怪时间太无情,我们又相距太远。

今天心血来潮地刷了一下好久不用的微博,发现Y君发了一张和自己孩子的合影。我完全不知道Y君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高中时代听老五讲了好多他与Y君的故事,但最终他们也没有走到一起。Y君有了孩子,而老五也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每一年老五过生日的时候我总会发微信祝福,但是不记得从哪一年开始,我再也没有收到过他的消息。

有些人真的会突然地从你的生活中消失。我至今依然记得姥姥家门口的那个金鱼婆婆。在我小的时候有一次路过市场,看到一个婆婆在路边卖小金鱼。我走过去问婆婆小金鱼多少钱?婆婆说一块钱两条。我摸了摸兜,只找出五毛钱。婆婆拿出袋子装了两条小鱼递给我,然后对我说没关系,明天再来给她五毛钱就好。我高高兴兴地拿着小鱼回家了。第二天,我拿着五毛钱去市场找婆婆时,她不见了。我又连续去了市场好几天,但都没有找到金鱼婆婆。后来,我搬家了。姥姥家门口的市场在我搬家后不久就被拆掉了。欠金鱼婆婆的五毛钱,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还给她了。


对楼的女孩三个月前找了一个男朋友。他们偶尔会穿同样配色的情侣装。从我公寓望过去看不清男孩的长相,有时看起来像印度人,有时看起来像日本人。后来有一天,男孩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上面印着“Korea Army”。我才确定,他和她,应该是韩国人。

韩国情侣在疫情期间经常会点外卖,然后在客厅窗口的小餐桌上,一边吃着饭,一边聊着天。疫情好转一点后,他们会经常穿着相同配色的外衣出门。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又是多晚回的家。但我知道的是,自从女孩有了男朋友之后,放在窗台的大提琴盒,就再也没有被打开过。

《人生海海》,麦家


后来,对楼的韩国女孩搬走了。

从此以后拉开窗帘,再也看不到女孩穿着白色的T恤迎着朝阳伸懒腰;再也看不到女孩静静地坐在书桌前认真学习;也再也看不到女孩一边吃着外卖,一边满是崇拜地望着和她穿情侣装的男朋友。

疫情结束了,女孩毕业了,她终将继续走进下一个人生阶段。或许多年之后的某一天,也会有人突然在微博上惊讶地发现,那个他认识多年的女孩,竟早已结婚生子。

人们说成长就是将你最珍视的东西一点点丢掉:属于自己的教室座位,固定的同桌,找不到的金鱼婆婆,联系不上的那些老朋友,和对楼搬走了的韩国女孩。

时间这东西,向来是不留情面的。

“生活是如此令人绝望,但人们依旧兴高采烈地活着。”

《虎口脱险》,老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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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贤社:世界如此荒凉,只能培养一颗寂寞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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