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6-20

【那片合欢花，那个花一样的姑娘】

      江南的雨季，漫长又沉闷，一树娇柔的合欢花开在蒙蒙的烟雨中，心中忽然涌现出一副唯美的画面。

        多年前，我家的田边有一棵合欢树。树干高大，枝叶密集似大片绿云，它的叶子像一片片羽毛排列得整整齐齐，用手轻轻触碰，还会卷起来。到了插秧季，枝叶间开满一团团毛茸茸粉色的花，绽放的花朵像一把把可爱的小扇子，密密麻麻布满枝干灿若云霞。

        那年，合欢花开得格外美好。深绿如巨伞般的枝叶茂密，合欢花一朵开着一朵，如同夏日夜空里闪烁的星星，又似一朵朵丝绒般瑰丽的粉扇，一树的热闹熙攘纷至沓来，繁茂葳蕤的绿叶也无法掩盖它明丽清新的花朵和丽质天成的娇颜。

      我和母亲在田里插秧，秧苗在手里劈开来，一株株栽到田里去，来来回回，忙碌了一天，一张淡绿色的大网在田里铺陈开来。夕阳西下，暮色中的合欢花在晩风中摇曳着，金色的余晖洒在花瓣上，金粉相映，既有少女般的活泼，俏皮，又有华丽的金色，熠熠生辉，美仑美奂。一只布谷鸟飞过山林，一边欢快地叫着：“豌豆饱角，割麦插禾……”一边奋力向远处的山谷飞去。

        山谷中，有一条弯弯的小路。远远的有说笑声传来，一对年轻人顺着小路缓缓而行。男的是邻村一个帅气的小伙子，身旁的姑娘，是他美丽的妻子，穿着一件红色的衣衫，紧依着他，害羞地低着头，也不说话，只是微微地浅笑，一条油黑光亮的大辫子随着轻快的脚步快活地甩来甩去。路过合欢花旁，姑娘侧过身来，花朵般红润清秀的脸庞，黑亮清澈的眼眸，顿时让花儿都黯然失了几分颜色。

        彼时，我已是个有心事的姑娘，相恋两年的男友，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某部队服兵役，快一年没见，我都快忘记他长啥样了。远远望着依偎而行一路说笑的两人，我目送了好久，心想，所谓婚姻的意义就是这样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吧！

        再次见到这个姑娘，是秋天割稻子的时候，尽管衣衫宽大，依然掩盖不住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她快要做妈妈了，面容依然清丽脱俗。她牵着一头牛在田埂上吃草，牛儿甩着牛巴，她轻轻甩着鞭子给牛儿赶蝇子，红润的脸蛋上，笑意盈盈，眉梢眼角多了几分母性的温柔。

        时光悠悠而过，又是一年合欢花开的季节，我已为人妻，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回娘家时无意间提起邻村那个漂亮的姑娘，母亲疼惜地说，“她呀，去年就没了。多温存的一个姑娘，可怜忙完田地里的活，刚好能歇歇，吃了药说走就走了，扔下一个两岁多的娃……”在母亲的絮叨声中，我又想起那个美丽的黄昏，那张如合欢花一样娇艳的面容，忽地心里一沉，开在记忆中的花瓣碎落了一地。

        那时候农村女孩子的青春大多很短暂，最好的年华大概就是从恋爱到结婚后的那三五年吧。她们如乡间的野花，默默绽放，悄悄凋落，活得光鲜滋润的，无一例外是靠着读书走向远方。美人如画，生命如花，在自然和命运面前，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活着，真正能掌控命运逆袭人生的却并不多。无论哪种花，花期再长，花开再艳，终究逃不脱凋落枝头的宿命。面对生活中太多的未知和漂浮不定，我们能做到的，也许就是安然地面对、接受和适应吧，就像这雨中的合欢花，生如夏花，得似合欢，只生欢喜，没有悲凉！